横店,某私房菜馆——
司黎拄着下巴,从容自若地斜眼瞧着从门口走进来的人,和他身后跟着的两个小年轻,默想,多少年了,吴光前这老不死的,还是这么爱摆排场。
而走进来的吴光前也是一眼就看见了她,不过他立刻避开视线,当作没看着,转而去和导演李艾浦寒暄。
“哎呀,李导,我们也是很多年没见了。”
李艾浦呵呵笑,被赶鸭子上架地握上他的手,“是很多年了。真没想到吴大师您今天就来了。”
吴光前一摆手:“哎,这话说的。一听你有事找我帮忙,我这不得赶紧来,可不能耽误你这大导演的事啊。”
李艾浦只好笑:“是是是。这次有劳您了。”
这话司黎在旁边听得直乐。果然是京剧“名家”,说的比唱的都好听。
什么帮忙啊,分明是最近没活接了,闻着铜臭味就追来了。
低眉喝了一口茶水,司黎再次抬头,也换上了一副笑模样,晃晃悠悠地站起来。
“李导啊,你这可真不够意思。把我老师请来,都不跟我说一声?存心让我怠慢他老人家啊。”
她先对着李导假意嗔怪,接着,转面向吴光前。
看见他笑容僵了一瞬,司黎眼睛慢慢弯成月牙,皮笑肉不笑地跟他打招呼,“好久不见啊,师父。”
十五年,的确是很久很久了。
可时隔十五年,见到她还会慌张的人可不多。
至于原因嘛。。。司黎转着手里的酒杯,不言自明,笑容愈深。
她对面,吴光前的皮肤已经老得下垂,眼窝深陷的眼睛盯着她,似乎想起来什么,眼里泛起了一丝警告的冷意。
2000年,冬至——
那一年,京市下了好大一场雪。
绘春梨园的院子里雪堆积了一天一夜,没人扫,厚得几乎要没过成年人脚腕儿。天足够冷,就算有太阳,雪也化不透,泛着冷光的表层会结上薄薄的一层冰,人踩上去嘎吱响。
这样的天气,梨园里最勤勉的弟子也迈不出屋门。
而这样的天气,冷风呼啸的院子里却跪了一个四岁大的小女孩。
膝盖下面的雪早都被她的体温融化,沿着她小腿周围,冰雪融得滴水,裸露出下面青色的石板砖。这是有年头的老砖,比冰冷,比雪硬。
但更硬的是小女孩的嘴。
师姐看不下去,已经劝了她好几遍让她进去认错,司黎梗着脖子,全身哆嗦,牙齿颤得打架。
她咬紧牙,挤出来的也就只有一句话:“我没唱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