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黎陡然坐直了身子,回过头,两只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他,沉默良久,方开口道:“我不做逃兵。”
“这原本就不是你犯的错误。”
男人握住她的手,“用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阿黎,这种替罪羊的行为,你不觉得完全没有意义吗?我们俩都知道有罪的是谁,你明明是清白的——”
“你说的‘清白’,国内的法律会认可吗?”司黎打断他的话,不紧不慢地反问。
江修暮紧握住她手腕,将两人的距离拉近,不由得沉下声音问:“难道追求纯粹的程序正义,会让你觉得自己伟大?”
“不会。”司黎看着他双眼,毫不犹豫地回答,“但会让我觉得坦荡。”
“我想坦荡地活着,站在阳光下,而不是藏在阴影里。”
“我更不可能躲在你身后。”
那不是她的错,却是她的命,是她主动选择的劫难。她逃有什么用?侥幸逃脱了制裁,能逃得了骂名吗。
人生海海,她要一辈子以他人为舟,再不能踏足生养她的土地?
她宁愿蠢这么一次,反正总能活着出来吧。
长睫动了动,司黎眼神闪烁了两下,避开他执着烫人的目光,轻声说:“我行心之所安。”剩下的听天由命。
近得能听见彼此呼吸声的距离,她就算垂着头,余光也能看得见男人的肩膀在轻颤。
半晌,头顶传来他略带无措的声音,“那我呢?”
江修暮低头看着她,眼尾泛红,满腔的茫然与无力。她求一片心安,有没有考虑过半点,他想要的是什么。
程序正义还是实体正义正义算什么东西。就算有罪的真是她,他也会毫不在乎地包庇她到底。
遑论恩情,根本都没她的“开心”二字重要。
他怎么办。司黎默想,她当初签字的时候,他们两个还不是这种关系,她的确是没想过他怎么办。
思忖少刻,她犹豫着开口,“如果你想留下,我们可以分——”他们可以分道扬镳。
“不可以。”
男人牵住她的手,将手指强行插进她指缝里,用力一夹,威胁似的,不许她继续说下去。
“我陪你回国。”他几乎没经思考地脱口而出。
激动的情绪在胸膛内起伏,江修暮用另一只手摁着她后颈,以同样强硬的力道将她瘦弱的身躯摁进自己怀里,坚定地在她耳边说:“司黎,我陪你。我们回去。”
他紧紧拥着她。司黎下巴搭在他肩上,鼻头一阵阵发酸,嘴巴里出现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苦味。
她其实一点都不想他回去。
她希望他离那个地方越远越好。
就在司黎忍不住抬手想回拥他时,却无意间瞥见了正在滚动的电影结尾。在一排人名中,其中一个名字被刺眼的白色框包围。
她演过电影了,知道那叫示亡号。
这个不经意间误入司黎视线里的白色边框,仿佛瞬间有了生命,在她脑海里复制粘贴,排成一列,名单很长排成二列、三列到第五列,竟然还不止一行。
她突然感到无所适从,下意识想挣开手,却被他用更大的力道死死地扣住。
大手钳在她颈后,江修暮扯着她抬头,让她看着自己,用凌厉的眼神质问她:为什么还想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