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过绘画经验,手法还很生疏,对水分和墨色的控制更是不得要领,不是洇开一大片,就是干涩得拉不开笔。
“手腕放松,不要绷得太紧。”一个温和的声音在身旁响起。不知何时,江昊远已经来到了她身边,他今天穿着一件简单的浅灰色毛衣,显得肩宽腿长,气质也更沉稳了些。
他似乎是刚忙完学生会的事情赶过来的,衣服上别的学生会徽章还没取下来。
江昊远极其自然地微微俯身,右手虚虚地覆在冉冉握着笔的手上方,并没有真正接触,只是示意着运笔的轨迹:“看,笔锋侧过来,轻轻扫过去,对……就是这样……”
他的靠近带来一阵清新的味道,混合着从外面带来的桂花香。女孩的背脊下意识地僵直了一瞬。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来自身旁的体温和呼吸声。这种过于亲近的指导方式,让她很不自在,脸颊微微发热。
冉冉下意识地想要缩回手,却又在移开的那一刻,觉得这样显得太大惊小怪,只能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在他的话上,僵硬地跟着他的示意移动手腕。
无法逃避,不可避免的,冉冉心里却莫名地想起另一双手——记忆里,哥哥的手骨节分明,握着钢笔写字时,指尖会微微用力,字迹清隽有力。
“对,就是这样,感觉好多了吧?”江昊远似乎并未察觉她的异样,或者说察觉了却并不在意,他笑着称赞,目光落在她的画稿上,话语里带着鼓励,“悟性不错,再多练几次就能掌握诀窍了。”
“谢谢学长。”冉冉轻声说,趁他直起身子的间隙,悄悄往旁边挪了一些,拉回安全的距离。
“昊远,你又跑来指点新人了?你真是我们书画社的编外指导员啊!”社长在一旁打趣道。
“那肯定的呀,毕竟是我引进的人才,得负责到
底嘛。”江昊开玩笑着回应,语气坦荡自然,仿佛刚才的动作,只是最正常不过的教学互动。
他的目光重新回到冉冉身上,语气熟稔:“待会儿活动结束别急着走,一起回去吧,顺路。”
他的态度太过光明正大,关怀也恰到好处地包裹在“学长对学妹关照”的合理外壳之下,让人难以拒绝,甚至如果拒绝了,反而会显得自己心思狭隘,想得太多。
冉冉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好,谢谢学长。”
正好,她也有些话,想和江学长说。
有些事,还是说开了吧,对大家都好。
她低下头,继续对着宣纸上那丛歪歪扭扭的兰草较劲。
等到晚上八点多,校园里已是华灯初上,主干道两侧的路灯洒下昏黄的光晕。
书画社的活动刚刚结束。画室里,同学们互相道别,收拾画具的窸窣声、轻声谈笑间杂着。
冉冉仔细地清洗着毛笔,用纸巾吸干多余的水分,再一套套收进自己的帆布笔袋里。
江昊远就站在她旁边的画案前,动作慢条斯理,显然是在等她。
“走吧,学妹。”见冉冉收拾妥当,江昊远极其自然地伸手,想接过她那个略显沉重的、装着画纸和颜料的拎袋。
“不用了学长,我自己来就好。”冉冉下意识地侧身避了一下,手指攥紧了袋子的提手。这不是她第一次拒绝江昊远的这种“顺手”帮助,但这一次,她的语气比以往多了几分坚持。
江昊远的手在空中停顿了一秒,那双总是含笑的眼眸看向她,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语气里那点不同寻常的意味。
他笑了笑,从善如流地收回手,语气依旧轻松:“跟我还客气什么。走吧,送你回宿舍。”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人文楼。晚风带着深秋的凉意扑面而来,吹动了冉冉额前的碎发。她默默地将外套的拉链又往上拉了一点。
一路上,江昊远依旧如常地找着话题,夸她今晚画的画更好了,比上次进步不少,再继续画下去就可以上社团的展览栏了。
但冉冉的回应却比平日沉默了些,大多只是嗯嗯的简短应和。
她心里揣着事,这段时间以来,江昊远的关照和那些似有若无的,超越普通关系界限的亲近,也让她心里的不安和疑虑越来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