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框潮得扭曲了,崩裂开半截;地面上积着一层厚厚的灰;床帷亦是以相同的料子做成,一走一过碰一下,就摇人一头的灰。
南琼霜一向喜洁,这时候,也被逼得没办法,小心翼翼地垫着帕子在窗下坐。
窗外,是幽僻又狭窄的庭院。里头一棵不高不矮的树,一面沉闷的高墙。墙下,是李玄白那些佩刀的金戈侍卫。
她叹了口气,目光从窗外转回来。
从菡萏宫里,被拖到了这鬼地方。
她也不知与李玄白那厮对着干是否正确了。
昨夜那般气盛,好似粉身碎骨浑不怕,实则还是气晕了头,出了昏招。
一时意气之争,代价就是冷宫禁足。不仅更难脱身,甚至连一片干净的坐的地儿都没有,还要与一个神神叨叨的疯子——共处一室。
南琼霜转而望着正殿里头,对着窗子干坐的女人。
常太妃已经老了,因着常年在冷宫之中不得见人,日日连头也不梳,乍一看去,人仿佛顶着一团在灰尘中滚了半天的柳絮。
她每日,什么也不做,就只拿一张凳子,坐在正殿的窗前,弓着腰,巴望着外头。
窗外唯有一堵墙。
南琼霜端起桌上的瓜果——就这盘果子,还是李玄白别别扭扭,着人给她送来的。若不然,这静思轩里连一碟果子也没有。
她走到太妃面前,轻轻将果子放下,搬了张凳子在她身侧:
“太妃,我陪您说说话吧。”
常太妃不答也不看她,浑浊的眼珠映着点外头的光。
她捡起一只梨,自顾自替太妃削皮。
“您莫忧心了,皇上心里一直惦记着您呢。您当年的案子,国师也已经重新查过,其中确实有疑,皇上正要给您翻案呢。”她将那削过了皮的雪白的梨子递到太妃眼前,“不久,您大约就可以从此处出去了。”
常太妃一个字也没有,眼珠没有动过一瞬。
“晔儿……”
晔儿便是嘉庆帝。
“晔儿……听娘的……那狂妄小儿务必得杀……秦王不除……”
李玄白做藩王时,封号为秦。
南琼霜拧着眉叹了口气。
“秦王不除……你的皇位,坐不稳哪……”
南琼霜再将那梨子往前递了递:“太妃,宫中的事,您就别烦心了,有人替咱们烦心着呢。您不若先用个梨子?新送来的砀山贡梨呢。”
常太妃劈手一掷,她眼前忽然一阵残影,下一瞬,手中一空,偏头望去,那梨已经咚一声砸在地上,滚落开来。
“本宫乃翊坤宫之主,皇上的宠妃,一宫的主位!势利小人,贱东西,竟敢拿洋番芋敷衍我?!滚开!”
她眼里一片癫狂。
南琼霜与她对视一眼,几乎疑心她要动手,无可奈何,起了身。
常太妃无法交谈。许是在冷宫之中磋磨得太久,她不仅口齿不清,神智也失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