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忘就忘,轻而易举。”
李玄白懒洋洋靠着椅背,好整以暇地仰首端详她。
她起了身欲走,正站在镂花的雕窗前。窗外绿意盎然,大团大团的海棠花在枝上攒动,轰轰烈烈地给她衬景。
她却浑不在意,眉目间一点极冷的艳色,既不装腔,亦不自得。
一派平静,云淡风轻。
她将那小圆盒撇回去:“这东西我不要,你若不相中,赏他人吧。”
他笑了:“你怎知我不相中?”
她已经踏出几步,听了这话,回眸一哂:
“少装了。你这人,什么都能忘,什么都能放。不惧生死,不惧人言,只怕乏味。长生,你会觉得有趣?”
李玄白登时笑开,一句话也说不出,前仰后合,只得鼓掌:
“好,好,好。有意思。”
她笑着将臂上披帛拢好,抬手朝他摇了摇纨扇,算告别:“今日无事,我先走了。”
出了大明宫,被殿外的日光刺得眼睛晃了一瞬,南琼霜才看见,顾怀瑾仍未走。
两人在大殿外头正正打了个照面。
见了她,他雪一般白的脸上半点情绪也无,一根鸦黑绸带横亘在眉眼之间,忧郁败颓,仿佛一盘倾覆进雪地里,苍凉无人问的棋。
他一句话也没有说。
两人擦肩而过。
那一瞬间,南琼霜忽然有种古怪的感觉。
他要走了。
他的发丝被大殿内的穿堂风吹起,擦过她手臂,痒痒的。
像最后一点微弱的眷恋。
南琼霜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这样想,只是骤然转身回来望他。
顾怀瑾在幽冷的、哀茫的风里,轻轻说了一句话,被风送来。
他道:“你还真是懂他。”
入夜。
整座菡萏宫都熄了灯,唯有妆台前点了一支明烛,被丝绸罩子罩着,明明灭灭,混混沌沌。
到了入睡的时辰了,清涟远香两个照例替她在面上敷着花膏,她在妆镜前的玫瑰椅上百无聊赖靠着,阖着眼睫。
今天在大明宫内那些话,恐怕全叫他听着了。
短命、健忘云云。
其实她有点心烦。这些话,叫他听见,估计他会往心里去,特别是她健忘这一节。
半晌,她又睁开眼,手指在扶手上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