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何曾欠过她,不论是天山还是无量山,他对她有恩啊。
她双腿控制不住地又软下去,人又软绵绵地往下坠了几寸,被他一把兜住。
他睁开眼,惊愕里带着点讥嘲:“你哭什么,不是一向只有我哭么。你也在乎?”
话跟刀子一样,可是话音落了,又阖着眼追来,手托着她后脑勺往前送,鼻梁抵着她鼻梁,愈发贪婪地轮换方向,用力到,连彼此鼻梁都硌痛了。
她慢慢浑身都开始发抖。仿佛千千万万只蚂蚁从脚底下爬上来,密密麻麻窸窸窣窣,爬上两腿又爬过两腿之间,一路往上翻山越岭,直到绕上她颈项,将她全身淹没在麻痒之中。
她忍得痛苦。
湖上四面忽然传来些断续的声音。
男人们的喝令:“福余三卫,奉令搜查!”
她恍然回过神来——这是在做什么,说要换衣服再把旧衣服沉进水里,结果至今衣裳还未脱完,遑论销灭痕迹。
她慌乱将他推开,紧着在他肩上敲了两下:“来人了,我衣裳还……”
顾怀瑾终于睁开眼,往身后竹帘睨了一瞬,冷冷嗤了一声。
他那种不屑神情,她一时看愣了。
从前他是最温厚的。哪怕无量山上,也还认得出,是天山上那个人。
她忧心忡忡,顾怀瑾却只是拥着她盘腿坐下,自己靠在船壁上,将她放在腿弯里,又将她在臂弯里放倒了。
再度埋首吻下来。
他已经太多日子不曾见她。无量山前,相逢不相认,十天八天的他尚能忍,无量山后,就完全忍不了,遑论她天天在大明宫附近晃。
负心的女人。即便她亲累了,他还没够,又何必在乎她的感受。
南琼霜实在有些受不了,从前他生气时,吻得也有点叫她招架不住,可是今天这人简直是胡作非为,她一面躲他,一面挣扎着想去收船板上那条堆在一旁的裙子,谁知,头顶的人一手压下她的肩,一顿:
“别动。”
她霎时察觉有人上了船。
下一瞬,门口微微摇晃的竹帘,连声招呼都不打,兀地被人撩开。
露出女真人凶煞横戾的一张脸。
他们福余三卫,顶着女真人面孔,又有定王的号令,为所欲为横行霸道惯了,尽管未带敕令,也未同什么人打招呼,定王的名号在那,私闯民宅搜查平民,谁敢不从。
他抡开帘子跨只腿进去,大喝:“福余三卫,来拿人!速速……”
“下船”两个字尚未出口。
那女真人已经牙关打颤,咬紧了嘴。
竹帘往上腾卷飞起又荡悠着垂下,打得门口噼里啪啦,来回露出一点里面
的景象。
船里头,那位方才在定王府雅室之内,被目无王法的定王常达殷勤款待的贵客,支起一只腿闲坐其中,怀里仰靠着一个人。
一个女子。墨发瀑布般垂下,丝缎般泛着光泽,迤逦盘在两人身侧。皮肤甚白,被顾怀瑾玄黑衣袖盖着,黑的黑,白的白,更显动人心魄。
层层叠叠的墨潭般的大袖里,露出一截雪白惊人的纤细小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