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桌人齐齐抬头。
嘉庆帝满腹狐疑:“并无什么声音,许是顾先生听错了吧。”
南琼霜也并未听见什么,侧着身子朝窗外探了一眼。
她一动。
顾怀瑾登时盯视着她。
那样近的距离,当着众人面直勾勾凝望她,尽管隔着绸带,尽管只有一瞬,她也惊得失了呼吸。
她眼睁睁看见他喉结滚动了两下,之后,控制不住地轻喘。
他喘什么?
顾怀瑾若无其事地转回头去,吞了一口凉茶。
她不敢轻举妄动了,浑身僵硬着坐直,连桌子底下的脚,都本本分分地收好。
这一动。
顾怀瑾当即又稍微偏首,不去望她,只欲盖弥彰地望着她面前那碟玫瑰糕。
她终于明白了。
是她脚上的金铃。
“朕亦听见了,似乎有谁在哭。”嘉庆帝回身将王让唤来,“去瞧瞧,谁在宫里头哭呢。朕都吩咐过了,大吉之日,不准有丧气事。”
王让连声应:“诶,奴才这就去撵走这个晦气的!”
“别撵走。叫过来,朕要问问他,这大吉之日,他哭什么。”
王让应着下去了。宫人奉上一碟瓜子,众人复又抓牌打牌,桌上人除了他们两个,一齐谈笑,屋内一时热闹。
不多时,人领了上来。
王让:“回皇上的话。哭了的,是尚膳监的太监小德子。据说,他母亲三日前走了,这小德子年岁尚小,难以自控,在笑乐园外头嚎啕呢,惊了皇上。”
说完,朝那哭哭啼啼的小太监眼睛一瞪,一脚蹬在他屁股上:“滚过去谢罪!”
小德子被蹬得连连踉跄,两步就晕头转向地倒在笑乐园的金砖地上,窝在地上叩头:
“皇上恕罪!皇上恕罪!小的才刚来宫中半年,不晓得宫中规矩如何,冲撞了皇上。是因母亲急病去世,心中哀痛……”
“急病去世?”嘉庆帝搁下了牌,“你抬起头,慢慢说。”
“奴才是万江人,家中贫寒,母亲重病却没钱医治,故净了身入宫伺候。奴才本想多挣点银子,补贴家用,给家母治病!不想,才入宫半年,三日前收到家里的来信,说是……”他越说,越说不下去,哭得眼睛被眉毛和脸颊夹在一起,哗哗往外淌泪,“说是……说是家母已经去了……”
“皇上,奴才想孝顺她老人家,可是她老人家没等我啊皇上……”他跪在地上咣咣叩头,“可是她老人家不肯等等我啊……”
王让竖着眉毛,抡起拂尘朝着他屁股蛋子又是一下,“嘿!叫你见着皇上你还没完了是吧!叫你跟皇上谢罪,你上皇上这来哭丧来了!带下去,带下去!”
南琼霜一头雾水,在桌上众人面上环顾一圈。
嘉庆帝脾性向来不算好,从前是酒醉后杀了宠嫔,拿人家大腿骨打琵琶的,怎么今日这样好性儿,放着牌不打,耐着性子听个太监哭?
李玄白亦不知这几人在搞什么名堂,单手撑着腮,叉着腿听着。
顾怀瑾在剥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