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上那个刑架的是我。”她答得利落,“别磨蹭了,多大的事。”
顾怀瑾食指和中指并在一处,顺着她背沟,一路缓缓地,向下蜿蜒,她几乎感到背上一条蛇窸窣爬过,冰冷的鳞片,贴过她每一寸皮肤,留下令人心惊的湿痕:
“娘娘说的没错,该上这个刑架的是你。可惜……”
他笑起来,贴着她耳畔:
“娘娘,我哪里舍得啊。”
她心里一抖,闭上眼睛。
“娘娘,娘娘,救我,奴婢是冤枉……”
清涟含着泪,一贯任劳任怨、半个字也不会多言的人,失态到涕泗横流,手不断向她抓着。
顾怀瑾带着她,往后退开一步。
她笑起来,“你舍不得,是你的事。何况,你想想当年,也就舍得了。折磨她们,她们知道什么。”
他脸上的笑终于缓缓消退了,仿佛一个古楼内骤然现身的惨白的幽灵。
但手指依然缓缓碾磨着她的后背,怜而又怜地摸着一块突出的脊骨。
她躲开:“少碰我。”
他那种自若的笑全消失了,唇抿着。
这人当真是跟从前全不一样了。倘若他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她也未必还爱他。
“娘娘原来是这个脾气。”他复又笑起来,拉着她,走到另一侧昏迷着的远香身前,站定,“好。我也当真是从未了解过娘娘,还以为娘娘胆子小。”
他自袖中掏出一只圆圆的项圈,牵着两人相连的银铐,走去将那项圈戴在远香脖子上。
又从那圈上拔了个东西出来,似乎是个小栓。
她远远站着,不想靠近。
等了半天,远香没什么反应,依旧昏迷着。
顾怀瑾回身来朝她笑:“过来,乖。”
她冷着神色:“做什么。”
“给你看个好玩的。”
“顾怀瑾。”她道,“倘若你以折磨人为乐,算我从前看错了人。”
顾怀瑾站在原地,久久、久久没有说话。
再开口的时候,两行血珠自黑绸带底下滚滚而落,直直挂在双腮,拉到下巴上,仿佛一个诡异的巫傩面具。
“楚皎皎。”他嗫嚅半晌,终于又拼出了她那个假名,声音碎得不成样子,“我从前是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心性,谁叫我变成这样的,你最明白。”
她再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抖得厉害,泪珠嗒嗒湿透了衣襟,捂住脸,偏开头。
顾怀瑾站在她身侧,静静的,如今他似乎没有眼泪了,只有血。
两人许久没说话。
她不愿再想了,所有这些事,都该有个了结,不论了结的是谁,她已经被折磨了太久,亟待一场报应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