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道:“先生唤我德音便是。”
他的眼睛,她看不见,只看见黑绸上方的两道英眉,揶揄似的挑了挑:
“德音?”
带着讥笑的吐字。仿佛是笑她,都到了这一步,还跟他自作聪明。
不知是谁在自作聪明。
她带着笑道:“德音。”
“好。那就唤娘娘为德音。”
他从善如流,掀着茶盖,啜了口茶。
南琼霜忽然注意到,他的大拇指正套着那个白玉扳指。
眼下,不论那枚玉扳指曾经叫她多惊慌,她都不必再怕了。
她拿着凳子坐到他身侧,拄着腮:“先生那枚扳指,头一回相见时,还没有的。可是有什么来头?”
说到“头一回相见”,他又是凉凉笑了一声。
“无量山的传代玉戒。无量心法传人,理应时时佩戴,以功法养玉,亦以玉养功法。境界越高,玉便越油润洁白。”
那枚玉戒,已经润糯若脂肪,戴在他的大拇指上,衬得他手如雪般冷白。
她笑:“那么,这玉已经白得毫无瑕疵,可见先生功力深厚。”
功力深厚又如何。逮耗子似的逮她,还不是要看着她从眼皮子底下溜走。
“恭维顾某?”他笑了,轻道了一声,“娘娘,有兴致。”
幽幽的恨和怨气。
她霎时又有些发毛,住了口。
“或许从前可算功力深厚的。但前些日子,反噬得厉害,功法倒退了不少。”他对着她,双唇开合,唇角愉悦地勾起来:
“……都是因为,见了娘娘啊。”
她屏息两瞬,面上毫无反应,吞咽了一下。
须臾,她道:“……先生。我有点困乏,想歇息一会儿,还请先生出去吧。”
*
顾怀瑾走了。或许是因为,无量山是他的地盘,较之客船内更适合拷问用刑,他觉得还未到摊牌的时候。
她躺在床榻上,心咚咚跳,难以平静。
必须得快走。这里,她是一刻都待不了了。
清涟已经换上了她的衣裙,候在她身侧。
她问:“什么时辰了?”
清涟:“已经将近午时。您快些准备吧。”
她三下五除二将清涟的衣裳换上:“我直接去舱外候着,你在榻上装睡。其余的事,门内会来线人安排,各自小心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