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么,他忽然说了这么一嘴,顿了顿:
“顾某昨夜,梦见了珍妃娘娘。”
她的小酒盅骤然脱了手,叮一声砸在地上,哗啦碎了。
满堂宾客倏地一滞,猛地将头压进菜肴里,忙手忙脚地吃菜。
李玄白挑着眉毛,朝她和顾怀瑾的身上各自扫了两圈,勾着唇,等他下言。
他却久久没再说话。
南琼霜坐在嘉庆帝身侧,只看得见皇帝的侧脸。
嘉庆帝什么也没说。可是他不说话,比说话更可怕。
嘉庆帝固然无能,但是个疯子。他或许仰仗顾怀瑾,也拿李玄白和常达没办法,但若想折磨一个后妃,未必做不到。
顾怀瑾,他到底在说什么?!
宫宴之上,当着朝中重臣的面,对皇上说,梦见了他的妃子?!
顾怀瑾眉目间纹丝不动,唇依旧勾着。
宴席之上,丝竹管乐声不知何时停歇了下去。风动树摇,一阵沙沙的响。
不知不觉,一阵推盘置盏之声,叮当作响。堂内诸臣,眼神彼此抛成一张密密的网,杂乱罩在整个谨身殿内。
人人皆知嘉庆帝常常发疯。不断有大臣起身,借口净手,弓着身子踮脚出去。
嘉庆帝沉吟许久,开口:
“先生梦见德音什么了?”
顾怀瑾答得平稳:
“梦见娘娘害了病。”
她只觉心吊出了嗓子眼,顶在舌根,带来一阵反胃感。
嘉庆帝:“害了什么病?”
顾怀瑾脸色雪白,没看她,却好似看着她,明明笑着,却笑得恨恨的:
“娘娘昨夜梦中……身上酸乏,虚热盗汗,心慵无力。”
她鬼使神差地,想起一些事情。
她仰在衾被上,两只膝弯在他肩上搭着,小腿荡在他背后。
他将一切都挡住了,只看得见他不断滚动的、汗淋淋的喉结。天花板上的莲花开了又合、合了又开,她却被迫一直开着,受了再受、满了再满,直到……汗湿眉睫、身如火烧、酸乏无力。
——他到底在说什么?!
她猛地抬眼盯住他,手指被团扇柄硌得生疼。
顾怀瑾笑得淡然从容。
她不敢深吸,也不敢重呼,心惊胆战瞥了嘉庆帝一眼,拿团扇挡住一半脸孔,朝嘉庆帝靠了靠。
嘉庆帝没反应。堂内余下的大臣,也并无异样,装吃菜的吃菜,装喝酒的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