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半合眼时,相貌是我觉得最好看的,少了平时那种审视的目光,也不再撑着那万古不变的笑容,尖尖的下巴竟显出几分憔悴来。
此时他仰躺在床上,冕旒都没摘,但头发散了,墨色的长发铺开在松软的暗云纹白色锦被上,冕旒暗金色的珠子凌乱地散落其间,像夜空,云朵,与暗金色的星星。
我说:“你不用太担心,我觉得能破局。”
“怎么讲?”
“买卖这东西,本质上还是博弈,他们是松散的联盟,撑一时容易,长久却难。要拖个一年半载,你不买,他们不卖,只怕他们比你还先撑不住。”
“话是这样说,”凌青云微微睁眼,苦笑道,“哪儿那么容易撑一年半载?跟你交个底儿,咱家储量连三个月都没有,到时没了原料,船厂、港口、兵甲司,只怕都得停工。”
“这就得从我姐那儿打点主意,”我道,“其中两家好歹也是安家的小弟,安氏难道不能出面斡旋,好歹匀出些帮你?只要我姐跟你一条战线,这事就不难搞。”
凌青云听了,脸色肉眼可见地放缓,笑道:“有道理啊……”
他又试图想把身体支起来,跟我对话:“你们那个世界的小姑娘,整天学这些吗?”
我说,也不是,不过人心人性这些,自古也没多少变化,可能是你当局者迷,一时没想到罢了。
此时发生一件小插曲,他起身的同时,冕旒的一穗不巧卡在什么地方,另一端的带子就勒了喉咙,抻得他唉哟一声。
我噗嗤一乐,连忙上去帮他解绕在下巴的带子,想要除下冕旒解救他。
冕旒是叫我取下来了。
只是我万万没想到,这东西……真他喵的重!
这些国主别的地方健康不健康我不知道,能带这玩意儿……颈椎是一定很好……
这下轮到我大叫一声,整个人被坠得向前趴去,凌青云本来上身半支起来,都叫我一下撞回床里去了。
我趴在他身上,十分尴尬,脸上大红,连忙撑起身子,口中道歉不迭,说这纯属意外。
他先是掩着嘴,吃吃地笑,继而摆出大度的神情来:“也无妨,横竖今晚你要住这张床的。”
我圆睁双眼,什么意思?
但下一秒我明白过来。
我们在自己家,分居这件事自然不足为外人道。刚来长乐京的几天,因为祭祀需要沐浴焚香,洁身净体,所有夫妻也会被安排分房。
但到了今天,祭祀已经结束了,我和凌青云这对外界一直看好的“恩爱夫妻”,自然没有任何理由分开来住了。
我深吸一口气,问:“这算公共场合吗?”
他摊开手:“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