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珧握着茶盏的手顿了顿,随即笑了笑,眼底泛起几分怀念:“欧阳兄还是这般通透。”
“此番前来,确实带着王上的嘱托,但更重要的,是我私心想见你……你是如今二十四友里唯一活下来的,洛阳城里的名士,谁不想与你论诗谈赋?”
“我还记得,永元七年的春日,你在金杏园设宴,咱们三十余人饮酒作赋,你写的《谋权》至今我还能背出几句……”
提到“二十四友”,欧阳通的眼神瞬间黯淡下来,他放下茶盏,指尖摩挲着案上的砚台,声音里满是怅然:“二十四友……不过是当年依附世人的虚名罢了。”
“如今想来,那些宴饮唱和,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
他叹了口气,眼底泛起水光,“当年的二十四人,有的死于贾后之乱,有的被八王之争牵连,有的死在了蛮族之乱,还有南渡之后,党争之死的,到如今,活着的只剩我一个了。”
“去年我去金杏园旧址,只看到满院荒草,连当年的石碑都倒了,哪里还有半分当年的盛况?”
孔珧看着他落寞的模样,心中也泛起几分酸楚。
他知道,欧阳通虽在南方为官,却始终怀念当年的洛阳旧友,这份故人情谊,正是他此行能否说动对方相助的关键。
他放下茶盏,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低了些:“欧阳兄,正因为当年的旧友所剩无几,我才更想来看你。”
“而且,我此次来建康,所办之事,或许也与你心中的‘故土’有关。”
欧阳通抬眼看向他,眼神里多了几分疑惑:“哦?与故土有关?”
“正是。”孔珧点头,语气郑重起来:“如今辽王已统一北方,洛阳也已恢复往日的繁盛。”
“王上有意奏请陛下,迁都洛阳……此举既能让陛下就近掌控中原,也能让咱们这些北方来的旧人,有机会重返故土。”
“欧阳兄,你难道不想再回洛阳,看看金杏园的春色吗?”
欧阳通的身体猛地一震,他盯着孔珧,眼神里满是难以置信,随即又涌上几分挣扎……他虽在是南方百官之首……
但是因为各种原因,他已经是多方不待见的人呢了……若能迁都洛阳,于私,是一件好事。
可他也清楚,建康的世家大族绝不会同意迁都,这场博弈,注定艰难。
他看着孔珧,语气里带着几分凝重:“你可知迁都之事有多难?”
“这些世家,在这里早已经落叶归根了,他们绝不会让陛下离开建康。”
“段豪想让陛下迁都,怕是没那么容易。”
孔珧早已料到他的顾虑,他从怀中取出一封密函,递到欧阳通面前:“欧阳兄放心,王上早已料到阻力。”
“这封函里,是北方各州的贡赋清单……如今北方粮产丰饶,足以供给朝廷。”
“若欧阳兄在朝中为迁都之事说几句话,若能拍板,他日咱们重返洛阳,定能再像当年那样,在金杏园里饮酒作赋。”
欧阳通接过密函,指尖微微颤抖。
他看着孔珧恳切的眼神,又想起当年洛阳的春日,心中的天平渐渐倾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