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日从段少主那把茶买回来,她吩咐阿金给姑爷拿几样品种最好的品尝,她自己还没来得及尝呢,今日正好赶上了,不待他邀请,一屁股坐在他对面的蒲团上,指了指他手侧另外一只白瓷圆杯,期待地道:“给我也来一杯。”
宋允执倒了一杯给她。
钱铜放在鼻尖嗅了嗅,“真香,不愧咱们豁出命去抢,值了。”
豁出命的不是她,宋允执没再饮,端坐在那,漆黑的眼瞳看着她,等她接下来的表演。
睡醒了还未喝水,钱铜渴了,一口尽饮,把空杯子推到他跟前,手指头在木几上轻轻敲了敲,“再来一杯。”
宋公子沉默着为她倒茶。
她目光盯着眼前潺潺流动的茶水,与他闲谈起来:“段少主送茶时,便放了话,本次银货两讫,往后有恩报恩有怨报怨。”
“嘁——”她笑了一声,面带嚣张之色,很是自负,“他当我怕他不成。”
宋允执见过趾高气扬的女子,当朝公主自负起来,也没有她此时脸上的轻蔑与自信。可偏偏又是一张纯真的脸,那样的表情将她的狡黠衬托得更为明显,看起来像是一株带刺的花,魅惑着人往前,在你伸手采摘的那一刻,她便一剑刺出,让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她仰头,神秘地与他道:“我如今找到了一个大靠山。”
宋允执知道她安耐不住,他不去找她,她一定会来找自己,把整个事情的前因后果,全部圆上。
他听她圆。
“昨夜那个抢我账目的人,不必找了,对方已找了过来。”
钱铜问他:“你猜是谁。”
宋允执轻笑,“谁?”
她倾身凑近他,低声道:“朴家,今日一早他们的人找过来,说崔家被抄家后,茶楼无人接手,要把生意给我。”
她目光里溢出藏不住的兴奋,冲他一眨眼,“这回,咱们家真要发财了。”
钱铜看着他的眼睛,等待着他眼底里的变化,惊愕也好,生气也好,她都能理解,可等了半天,等来的却是他一句平平淡淡的贺喜,“恭喜了。”
陪着宋公子饮了一个时辰的茶,茶壶里的水换了两壶,对面的宋公子坐在那,脸色都没变一下。
钱铜暗自惊叹,身体真好。
可她忍不住了,要去茅房,假装镇定地从宋允执屋里出来,脚步却走得格外匆忙,果然谎话说多了,骗人都骗不了了。
卢家到底有没有叛变,她突然有些摸不清。
茶水喝太多,她是真的急,出来后匆匆问扶茵:“蓝翊之呢,送走了吗?”
扶茵点头,“昨夜娘子说要把人送回去,今夜一早阿银便把人送去了知州府,这会子应该押去了码头。”
钱铜忙道:“赶紧问清楚,人走的哪一条路线,去堵人,把他留下。”
扶茵一愣,心道您不早说。
蓝小公子昨日夜里悲喜交加,前半夜高兴娘子救了他,后半夜听说娘子要把他送去官府,眼泪都流了一升。
扶茵赶紧派人出去,分别赶往通往金陵的各个码头。
——
蓝翊之正在港口等官船。
因蓝家的案子未结,蓝家一家尚未获罪,官府的人只负责看官押送回金陵,并没有上镣铐,且就他此时那副弱不禁风的模样,手脚再戴上镣铐,只怕连路都走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