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何罪之有?”楚玄铮问道。
沈太傅跪在地上不吭声,他执着地看着楚玄铮,眼中并无畏惧,楚玄铮片刻后才道:“行舟病得很重。”
“皇上。”沈太傅重重磕头,趴伏在地上:“臣别无所求,只想带着云朗的尸骸回家,只想让他入土为安!”
一提起沈诗,楚玄铮便沉默了下来,好一会儿之后,楚玄铮才道:“朕会让云朗的尸骨入土为安的。”
“皇上。”沈太傅深吸了一口气,他犹豫再三,最后还是坚定道:“臣教子不严,沈词品行有失,实在不宜再跟在皇上身边,恳请皇上让臣将他带回去,严加看管。”
这个条件若是放在以前,指不定就答应了,可如今的楚玄铮却无法答应,他道:“沈词在宫里好好养病,有太医照看,沈太傅大可放心。”
“皇上……”沈太傅不知道出于何种原因,执着地想要将沈词带走,然而无论他怎么说,楚玄铮都不肯同意,直到最后他道:“皇上,云朗为皇上鞠躬尽瘁,可皇上若是一定要将沈词放在身边,可想过云朗又是怎么想的,他……”
然而不等沈太傅说完,楚玄铮语调一沉,打断了沈太傅的话,只是道:“太傅大人,这是在提醒朕吗?”
“谢恩图报”对于君臣之间,乃是大忌讳,被楚玄铮冷漠的眼神一惊,沈太傅骤然从头脑发热中抽回理智,他趴在了地上,低声道:“臣不敢!”
“那就回去吧。”楚玄铮从他的身边走过,头也不回道:“以后焕明殿也不必去了。”
他抱有一点希望,想让沈词看到沈太傅之后能恢复得好一点,如今看来,还是他错了。
他曾经见过沈太傅对沈诗的拳拳爱子之心,也看过沈太傅对沈词虽然严厉,但也并未苛待的样子,他以为沈太傅说到底还是对沈词有些父子之情的,如今看来,是他错了。
自这日起,楚玄铮再也没让任何人去靠近沈词,无论是季明前,沈太傅夫妇,还是沈赋。
沈词就像是养在焕明殿的一只笼中雀,再也不会飞。
秋季是落叶的季节,树叶枯黄凋零,看上去往往带着一些寂寥,楚玄铮每天都在沈词身边扮演着阿兄的样子,已经习惯了。
“冷了吗?”楚玄铮轻轻摸了摸沈词有些微冷的脸,道:“回屋子里吧。”
他伸手将人扶起来,却不想沈词却还是盯着那棵树看,他已经从夏天看到秋天了,每日都会看,无论刮风下雨,像是怎么也看不厌。
“明天再看好不好?”楚玄铮将沈词有些散乱的长发稍稍整理一下,他道:“明日就是中秋家宴,想不想去看看歌舞?”
沈词盯着树看,仿佛那棵树才是阿兄。
“那明日阿兄不去,阿兄在这里陪着小舟,好不好?”楚玄铮轻轻将沈词拦腰横抱,他脚步稳健,手臂端得很稳,道:“明日阿兄给你过中秋,团圆节。”
他从未陪着沈词过过一次中秋节,唯独三年前在中秋宴上,沈词和沈诗对诗的时候,沈诗险些落败,而最后楚玄铮一句“东施效颦”打乱了沈词的心,这才让沈诗险赢。
再后来的三年,每一年中秋,沈词总会回到小院里,和他在床上待到天明,第二天的沈词总是伤痕累累地爬起来,无奈离开。
现在他才明白,沈词赶来,并非是要和楚玄铮过中秋节,而是想要和阿兄过中秋节,只为了这个该死的声音,他什么都能忍。
“明日阿兄陪你过中秋。”楚玄铮微微垂眸,低声叹息,目光里透着一丝无可奈何,道:“以后每个中秋,阿兄……我都会陪你。”
沈词被他抱着,乖顺地微微侧着头,目光依旧看着院子里的那棵枯死的树。
第二天中秋家宴,楚玄铮只匆匆露了脸,而后便赶往了焕明殿。
“皇上这是急着干什么去?”沈赋跟随沈太傅来宫中参加中秋宴,见楚玄铮这么急匆匆的样子,便低声询问道。
“去焕明殿。”季明前放下酒盏,道:“沈词在那里。”
听到这话,沈赋仿佛被噎了一下,而后闷声道:“以前……算了,不提了,反正人走茶凉,在哪都一样。”
季明前警告般看了眼沈赋,对方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多说些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