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词并不相信楚玄铮的话,但是很快,楚玄铮就说道:“我在调查的时候发现,南方有个卖竹叶酒的商人,他一直在找他的弟弟,他的弟弟是个乞丐,叫做小舟,有些眼疾,他说他要卖竹叶酒卖到京都,卖最好的最出名的竹叶酒,让他弟弟能看到,能喝到,就能找到他了。”
沈词惊得骤然起身,他闷声咳嗽了一下,楚玄铮连忙扶着他,道:“你别这么快起来,身体不想要了吗?”
“在哪?他在哪?”沈词攥着楚玄铮的衣袖,竹叶酒这件事情,只有他和阿兄两人知道,绝无第三人知晓的可能。
“在江南。”楚玄铮顿了顿,声音苦涩道:“所以你要好好活着才能见到他,你知道你阿兄多爱你,多疼你,若是他知道你这样不顾惜身体,他得多难过,他找了你这么多年……这么多年……”
楚玄铮感觉手背微微有些湿润,低头一看,才发现是沈词落泪了。
“好好活着,等你好了,我就带你去找他。”楚玄铮现在可不敢再说用阿兄威胁沈词这样的话,一来是沈词受不了这个气,二来……楚玄铮没打算一辈子都不告诉沈词自己就是阿兄的事情,他们迟早要相认的,他不想让沈词更恨他了。
沈词被楚玄铮扶着躺下,在楚玄铮准备起身的时候,沈词忽然攥住了他的衣服,他道:“除了竹叶青,还有什么?”
“他说他以前给你带过双鱼灯,不过很小很破,但是你很喜欢,你说虽然你看不清,但是能感觉到有光,就不害怕了。”楚玄铮低声道:“他说,他弟弟怕打雷,怕黑,怕虫子,也怕蛇,怕很多东西,所以只有带在身边,他才放心。”
沈词躺在了床上,他闭着眼睛,眼泪顺着眼角往下淌。
“楚玄铮。”沈词没有睁开眼,他哑声道:“不要告诉他我这些年的事情,我不是个好人,也过得不好,什么都不要告诉他,算我求你了。”
没有任何一个词能形容楚玄铮此刻的心痛,他握着沈词的手,却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
御书房内,楚玄铮看着暗卫递交过来的消息,越看脸色越沉,暗卫首领跪在地上,不敢吭声。“你的意思是,沈太傅夫妇明知乞丐是受冤的,但是为了长子神童的名声,而选择掩盖真相,颠倒黑白,并且试图收买沈词,在沈词不同意之后,对他十分苛刻,甚至把他推到了水中?”楚玄铮问道。
“是。”暗卫统领应声道:“是沈府之前的下人说的,臣探查了一遍,的确如此,沈大人回府之后,曾经受过苛待,沈大公子也并非不知情。”
“……”楚玄铮闭了闭眼睛,道:“继续说。”
“沈大公子曾经劝说二公子服软,但二公子一定要讨回公道,因而大公子也有些恼羞成怒,大公子一气之下,将二公子推入水中,但自己害怕,干脆也跳进了水里,说是二公子将他推下去的。”暗卫统领在查到消息的时候,也以为是自己弄错了,可最后上了特殊的手段,得出来的确实是这样的事实,不得不感概这人心果然难以猜测。
“后来,大公子冻伤了身子,无法习武,二公子的头磕在了石头上,听说醒来就失去了七岁前的记忆了。”暗卫统领说的。
楚玄铮现在看来,沈词并非是失去记忆,而是保命,聪明如他自然知晓如果他执意追查,只怕小命不保,干脆假装失忆。
楚玄铮即骄傲于沈词这般聪慧,又心疼年仅七岁的他,就学会了用这样的方式才能保命。
可他沈词做错了什么?沈词什么都没有做错过,分明错的都是别人,然而到最后,欺负沈词的人里面竟然也有他楚玄铮。
沈词为阿兄讨回公道,可阿兄却在那群人里面帮着欺负沈词。
楚玄铮不敢想象这件事情要如何告诉沈词,他根本说不出口。
“还有,皇上,之前沈二公子年幼之时被恶仆带走丢了,这件事情也有些存疑,根据调查,恐怕另有隐情。”暗卫统领说道:“只怕是沈家贼喊捉贼的戏码。”
“沈家如此爱惜面子,自然不能有个眼疾且与长子长得一模一样的孩子,因而丢掉,再到处寻找,顺便给沈诗搏一个重情重义的好名头。”楚玄铮一下子便猜到了重点所在。
暗卫统领点了点头,道:“皇上英明。”
“沈诗知道这些吗?”楚玄铮问道。
“根据下人的意思,大公子一开始并不知晓,真的寻找亲弟,只是后来发生了小乞儿那件事情,大公子担心名声受损,干脆不出面,假装什么都不知道,让沈太傅夫妇出面处理掉这件事情。”暗卫统领小心翼翼瞧了下楚玄铮的脸色,毕竟谁都知道沈诗和楚玄铮是很好的关系,他想了想,有些踌躇后面的话应不应该继续说。
“怎么不说了?继续说,如实说。”楚玄铮说道。
“据沈府的下人所言,自从那乞儿死了之后,沈大公子日夜梦魇,后来请了道士过来做了场法事,这才好一些。”暗卫统领顿了顿,继续道:“沈太傅派人对外说是沈大公子心性纯良,不忍看到那般血腥场景,这才惊住了。”
楚玄铮扯动了一下唇角,但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因为暗卫统领继续道:“倒是二公子,从那之后便沉默寡言,无论是伤痛还是流血都不吭半声,下人们还以为他脑袋撞坏了,变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