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玉山猛地消散了。
他陡然睁眼,想到刚才那片刻的场景,若是真的,那说明他的神识已会在不知不觉中因为此次受伤被摄取了。
自己仍在水中,他原本凝固成陶土泥块的腰腹和小腿,不知在何时悄然被两根肉藤刺穿。
两根肉藤宛如两根灵活的触角,正在阮玉山身上探寻,下一个刺破的位置该在哪里合适。
阮玉山心中好笑。
蛊惑了他去刺杀九十四,这会儿还想拿他当布娃娃来缝?
他抽出怀中那个小巧精致的竹筒,从里面拿出一把淬满了那罗迦血液的匕首。
从在深陷大雾后回到小院的那夜,阮玉山留了个心眼,将他和九十四取回来的大把那罗迦血液涂在了自己随身携带的一把匕首上,那本是府里人装给他切水果的小玩意儿,阮玉山为了以防万一,便留了这么一手。
原打量着九十四这些日子也不会离开自己身边,一把匕首足矣,哪晓得把那人留在村子里也会出事。
那罗迦血液刺鼻的气味在河水中也挥发得极快,刺穿他身体的两条肉藤似有感知,露出一点要抽身离开的趋势。
阮玉山手起刀落,从身后斩断了腰间的肉藤,将其残留在自己体内的那一截取出,翻手抓住正要撤退的那部分,小腿处的那根在电光石火时立时窜得没影儿。
他回身,顺着自己逮住的那根肉藤往来处看过去。
莹莹微光闪烁在远处无比黑暗的河水中,阮玉山看到一个无比巨大的倒立的树,树的根茎隐没在无边无际的暗处,倒立的树枝通体皆为森森白色,密密麻麻的枝条纵横交错,茎杆分叉了又分叉,发散出无数个细微的末端,每个末端的内部都开着白色的花。
阮玉山眯眼,定睛细看,发现那并不是花。
全都是一副副白皑皑的人体躯骸。
不远处有几粒白色微光渐渐靠近。
阮玉山迟疑了一瞬,下意识往后退去。
微光越来越近,越来越多,直到斑斑点点直面他的身体游走过来。
他忽然看清了那是什么。
数不清的根茎像丝丝缕缕交织的白线发了疯地向他冲刺而来!
阮玉山心下一沉,自己可没功夫跟它们这些东西硬耗。
他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跑!
阮家儿郎可不是为了逞一时之勇而蒙头送死的匹夫。
他利落砍断几根近前的藤曼,转身就往岸上游去。
果然不出阮玉山所料,自己上了岸,那些东西便犹如同外界隔着一层屏障,无法突破水面。
可是天竟然黑了。
阮玉山分明记得,自己出院时天还是蒙蒙亮。
他一待就在水下待了将近一个白天,险些当真成了九十四最期望的活死人。
天边一轮薄薄的月亮若隐若现,远处矿山传来非常渺茫的采矿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