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临舟站在刀架前擦他那杆长枪,转头就见裴序满脸乌云密布地杵在自己面前,他手上动作顿了顿,微微挑起的眉梢似乎有点意外,他问:“你从宫里来的?”
倒是裴序不高兴,“你管我从哪里来,你就说是不是六公主,你最近没事就往宫里跑,说是给太后抄经,是去见她的吧?”
谢临舟没有否认。
裴序蹙眉,费解道:“她哪里好?”
谢临舟把长枪插回刀架上,笑问:“她哪里不好?”
“没才华没家世没背景,容貌也平平,宫里的皇子公主属她最没存在感,胆子还小,好像随便碰一下能吓死她,甚至都不如外面官宦家的小娘子落落大方,这样的人根本配不上你。”
裴序的嘴像淬了毒,表情却很诚恳。
李繁宁在诸多皇子公主里的确是不起眼,她不像四公主李华瑶张扬跋扈,一举一动都端着嫡公主的排场,也不像三皇子李业衡才华外露,虽不是嫡出却很受延徳帝喜爱。
生母早逝,失去母家庇护又被帝王冷待的公主从不引人注目,裴序在今天之前,或许都没有注意过这个人。
不过……谢临舟有一点不解,他抬眼看裴序,同样诚恳地问:“这长安的小娘子,在你眼中,有模样好看的吗?”
裴序轻轻掀了下眼皮,短暂的思索之后,却是答不上来。
在裴序看来这世上所有小娘子都长着一张“麻烦”的脸,烦人得很,总之整个长安没人配得上他,那自然也配不上谢临舟,何况是那位最不起眼的六公主。裴序甚至一时想不起她的闺名,于是愈发嫌弃,道:“还不如姜五娘,好歹还有点才情。”
谢临舟不与他争论,嘴角那抹弧度在裴序看来就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裴序深吸一口气,索性一屁股坐在台阶上,把头扭到一边不说话。谢临舟总是这样,他身边总是围着一群人,裴序却觉得那些人都配不上他。
但少年心性,又忍不住好奇,“那她到底是哪里好?”
……
沈骤胸口一痛,睁开眼,就看到一条蓬松的尾巴从眼前扫过去。月奴大摇大摆地踩在他身上,慢慢悠悠转过身,往他胸口一蹲,一猫一人四目相对。
乍然从梦中抽离,他双目无神,似乎还没完全醒过来。
当年这只猫伤好后,谢临舟便问它的名字,李繁宁支支吾吾说它没有名字。
她说,既不是它的主人,还是不要起名为好。
可一日谢临舟进宫,便看到李繁宁蹲在花圃旁,小声地喊它,月奴。
月奴,谢临舟莞尔笑了。
李繁宁起身撞见他时满脸通红。
后来李繁宁碍于宫规不能再养它,又舍不得放这瘦骨凌旬的小猫在外流浪,她百般为难之下,谢临舟便接养了它。
他真的养了它好久,他以为他能等到他的公主长大,等到她开府别住……但谢府惨遭变故的那晚,满地血淋淋的尸体,谢临舟并未看到它。
他以为它也和那些人一样,在那个雨夜,彻底消失了。
原来……还活着啊。
“月奴……”他无声唤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