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常人及冠之年才取表字,但谢临舟十八岁便有了自己的字。那年正逢他夺榜,圣上在曲江池赐下进士宴,同样在这个地方,以“月”命题斗诗,他那一首咏月诗颂了十里八方,盛世长安,圣上高兴,赐‘仪景’二字为他的表字。
仪景,乃皎皎明月之意。
姜宛央最初创办圆月社,这“圆月”二字,正是出自他名。
这个长安城中爱慕谢临舟的女子不计其数,可若说了解,姜宛央自认远胜李繁宁。
当年姜宛央对谢临舟的喜欢几乎到了痴狂的地步,她读谢临舟读过的书,研究谢临舟擅长的剑法和马术,谢临舟写的文章她能逐字背诵,甚至连他的字,她也能仿到八分像。
她观察谢临舟的一切,连他自己都未能察觉的小习性,姜宛央都一清二楚。
这也是萧平晔今日要姜宛央到场的缘故。
可想到沈骤打量她的那个眼神,犹如市井小民,令人作呕,姜宛央浑身都不舒服,神情愈发冷淡,“容貌易仿,风骨难描,我不是六公主,没有收集赝品的习惯,以后这种事,别再叫我来。”
圆月社早已失了最初的意义,沦为姜家结交权贵的工具,姜宛央本不愿再来。
她一拂袖,彻底离开了。
萧平晔原地站了片刻,眉目逐渐凝重。
正这时,姜定轩从角落走来,讥笑道:“这就是你的法子?我看也没什么成效。”
萧平晔抬目,“你想怎样?”
“言行举止可以遮掩,身上的痕迹也可以祛除,若单用眼睛就能分辨真假,那天下刑罚皆可废了。”姜定轩扯了下唇角,森森道:“装么,我倒要看看,死到临头还能不能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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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礼安拉着沈家兄弟在江边品酒,那酒是他令小厮从马车上搬的上品,入口醇香,但后劲极大,沈琅酒量不好,多饮几口后便东倒西歪,醉醺醺的,吐了沈骤一身。
沈骤虽未醉倒,但也双目迷离,踉踉跄跄地被小厮带下去更衣了。
周礼安撑着条案,不知沈骤已然离场,迷迷糊糊拉过沈琅说:“太像了,真的太像了……但是我觉得你、嗝,比那个谁好多了,那个谁,成天一副清高傲世的样子,表字仪景,还真把自己当月亮了,你可别学他!”
“不学不学。”沈琅抱着周礼安的胳膊,胡乱回应:“谁要当月亮,我……不当月亮……”
“那你便是我的好兄弟,来!再喝!”
“喝!”
两人举杯,一阵牛头不对马嘴地豪饮,沈琅中间又吐了几回,待酒坛子空了方各自告辞。
沈家的马车就停在曲江池正门外,小厮扶着沈琅上马车,沈琅抬脚时忽然想起自己还有个兄长,大着舌头说:“等、等等,沈骤呢?他怎么还不出来,快催……”
小厮哄着他说:“沈大公子方才喝得多,已经先回去了,说是二公子稍后自己走便是。”
“哦……”沈琅这才安分上了车。
而曲江池另一道门外,几个侍从鬼鬼祟祟地将一袋麻袋抗上了姜家的马车。麻袋里还露出了一双鞋,里面俨然是个活人,只是那人像是完全晕过去了,软塌塌地被丢进了车厢里。
不一会儿,马车便扬尘而去。
对面的阁楼二楼站着两个人影,将一切都尽收眼底。
侍卫道:“世子,这沈大公子落在姜定轩手里,恐怕……”
裴序耷了下眼皮,半响道:“去给公主府递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