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茸静立原地,连睫毛都没颤动一下。
“知不知道军校的纪律有多严?”景樾的语气很低,透着压抑得很深的焦灼,“你这么逃课,要是被发现——”
“是吗?”辛茸轻飘飘地打断,“有军火公司严?”
“……”
“保险公司呢?”辛茸接着问。
“……”
每说一句,景樾的心就沉一分。
他闭了闭眼,低声叹息,无话可说,任由那双平静深邃的黑眸,像钝刀般一寸寸将他剖开。
“茸茸,我不是想骗——”
话没说完,便被打断。
“是啊,你从来就不是想骗我,”辛茸长睫低垂,唇角勾起一抹近乎自嘲的弧度,眼底却是一片死水般的寂静,“你只是觉得我够笨,笨到什么都不会发现。”
揭穿景樾的谎言,比他想象的还要容易……那份医学实验的知情同意书复印件,还有保险公司的投保合同,就那么明晃晃地躺在抽屉里,连遮掩都懒得遮掩。
只因为辛茸太信任他,才会忽略那些本该醒目的破绽。
比起处心积虑的欺骗,这样明目张胆在他眼皮子底下的戏弄,才更让辛茸心如刀绞,仿佛是在昭告:你看,其实我根本不怕你知道。
“我只是想等时机成熟——”
“什么时候算成熟?”辛茸猛地抬眼,声音骤然尖起,“等你哪天实验出了问题,再也回不来了?”
空气死寂了好几秒,景樾才艰难地开口:“至少,等到第二阶段,确定能植入腺体。”
他顿了顿,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等我能给你一个确定的未来。”
“确定的未来?”辛茸笑了,笑声裹着冰碴,“你所谓的确定,就是等你把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当当,我连说不的机会都没有的时候,再来通知我?”
“茸茸——”
“在你眼里,我没有资格过问你的人生,我的感受、我的想法都不重要?”
“这些都是我自己的选择,你不用——”
辛茸几乎笑出声,眼底却是一片受伤的冷意:“你动手术是为了我,放弃军校也是为了我,现在又来告诉我,都是你自己的选择?所以是我不识趣,我多管闲事,我无理取闹,是不是?”
这些天来,他始终想不通景樾为什么放弃了军校。
他不是没怀疑过,自己会不会就是那个变数,在不经意打乱了景樾原本的人生轨迹。
可那时他也只是以为,也许景樾换了人生追求,觉得平淡的日子也不错。他甚至告诉自己,或许他应该尊重景樾的意愿。
于是他像这个世界的原住民一样,按部就班地上学、生活,自欺欺人地将任务抛诸脑后。
直到那份医学实验协议摆在眼前。
他才知道,景樾每况愈下的身体状况、考试前的临阵脱逃、拳台上的力不从心……背后竟藏着如此沉痛的代价。
而那代价从头到尾,每道伤痕和肌理,都怵目惊心地刻着辛茸的名字。
现在景樾却站在他跟前对他说,这都是他自己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