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兴帝年长八岁,今上年少失恃,元兴帝心疼弟弟,请旨接入东宫扶养,多年来,如兄如父。
今上弱冠后,就藩辽东,元兴帝亲自送行百里方归。
却没想到兄弟一别,竟是阴阳两隔。
今上从边塞而归,面对的不再是皇兄温和的笑容,而是大行皇帝冰冷的皇棺。
皇帝登基后,感念皇嫂谢皇后的恩德,礼重有加。
谢皇后是识趣之人,不曾恃恩而骄,主动放权,自请避居别宫。
皇帝推拒不得,重新修葺南宫柏梁台供皇嫂居住。
但因今上不曾立后,禁中诸事仍由皇嫂谢皇后代掌。
不想登基半年,映雪慈的丈夫礼王,也暴病而亡。
故谢皇后才感叹出那句——“慕容家短寿”的话。
柏梁台上都是谢皇后的心腹,不怕说的话被人听了去。
“阿姐已尽力回护我,阿娘在天之灵,感激不尽,又岂会怪你?”映雪慈柔声道。
谢皇后轻捏她雪腮,“你惯会说好听的哄我。”
映雪慈眨了眨眼,长睫像把乌金小扇,微微一笑,眉睫间有碎金浮动,轻嗔,“实话罢了。阿娘若知道我身旁还有阿姐照顾扶持我,不知还有多开心。”
谢皇后叹道:“傻溶溶。”
转过脸来嘱咐柔罗,“轻些,别弄痛了你家王妃。”
谢家当年被奸人所害遭到贬斥,嫡系流放岭南,谢夫人冒死将女儿送出,托付给映雪慈的母亲。
映夫人便将年幼的谢皇后当做亲生女儿抚养。
谢皇后与映雪慈一道长大,同吃同睡,情同姊妹。
谢皇后十九岁那年,谢家平反,重回朝堂,她被立为太子妃,后来又当了皇后。
这么多年,一直真心呵护着映雪慈。
哪怕后来映雪慈跟着礼王就藩浙江钱塘,每逢年节,中宫的节礼,都是提前半个月便到了。
什么天南海北的珍玩,皇后的昭阳殿不留,都先紧着给礼王妃。
擦过药,谢皇后留她用午膳。
桌上有切成薄片的水晶鱼脍,堆在冰雕盘中,盘身徐徐喷薄出凉丝丝的白霭。
谢皇后拈来一块挟着凉气的鱼脍,放入映雪慈碗中。
“不必说什么守孝不可食荤的话,你被你那婆母磋磨得瘦了一圈儿,再不好好补补,我真怕你熬不住。”
鱼脍清淡,和那些浓油赤酱的大荤相比,也不算太坏了守孝的规矩。
映雪慈便不推辞,浅浅蘸芥酱,用了两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