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菁手持记录册,陪立在海棠苑书房的西北角,门口头发花白的嬷嬷哭声细弱,老管家坐在石阶上,如丧考妣。
窗外头游廊上,一群丫鬟仆妇家丁护院,木着脸缩在旁边的阴影处,地面滩了好大一滩鱼虾秽物,散发着一股子腥臭气,这些人竟好似闻不到看不见,连动都不肯动一下。
黄辉心疼自家小孩儿,忙使眼色让她往旁边避一避。
大理寺来的又是熟人,评事典秋。
黄辉颇无奈:“据我所知,你们前少卿极擅敛财,每次户部拨款,大理寺都至少比我们谛听多一倍,怎么连仵作都舍不得多请几个?”
典秋木着脸哼哼:“他技术还,嗯,蛮好的。”
多请?哪怕再多个会验尸的狗,那孙子都不一定能留得下。
他奶奶的,怎么人人都能有当大官的爹,舅舅,姑母,表姨,就不能多他一个?
黄辉自不能越权冲大理寺指手画脚,只能收摄心神,老老实实看现场。
这司徒衍是个纨绔,书房却没想象中奢华,屏风是水墨的月景,后头安置了张架子床,前面不过一炉,一桌,一箱,一书架。
普通梨花木的桌子,桌上置了酒壶酒杯,莲花盘残余了些水果丁,果皮皆收拢在篓子内,旁边堆叠着笔墨纸砚,银质的莲花瓣茶饼盒,齐齐整整。
此时书架已被翻得乱七八糟,厚重古籍散落,书页乱飞,书画卷轴滚了一地,巷子里寥寥扔了一样帕子荷包类杂物。
司徒衍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
大理寺的文书嫌恶地拎着本沾了些许呕吐物的尸格,黑着脸平铺直叙:“死者男,年二十许,身长七尺,着玉秀坊锦袍,腰配莲花平安扣,倚坐圈椅,上肢僵直,下肢未僵,尸斑集于臀,股,色如紫茄,未见中毒。”
“颈间创口细长如线,渗血极少,无喷溅,凶器薄刃快刀,左耳入刀,横贯咽喉,至右颈。”
“死亡时间在昨夜子时左右。”
典秋愁得头发都要掉光。
“问过管家,丢了不少字画,名贵砚台,零散首饰,名贵绸缎,这难不成是贼人行窃,让九公子撞个正着,那贼怒而杀人?”
杨菁莞尔,这次好歹没栽给燕十三!
她细看死者,目光从松散的衣襟,看到脖颈间的伤,面上似惊恐又似绝望的表情……
黄辉捋了捋胡须,颇认真地颔首:“这书房僻静,倚靠外墙,后窗又大开着,略有轻功的强梁就可沿着树木攀援而上,我这便吩咐下去,着令暗瞭白望郎去查上一查。”
典秋精神一振,正要说话,就听门外响起声讥诮冷笑。
黄辉抬头一看,冷静地拱手行礼:“见过将军。”
来人正是羽林将军司徒越,他盯着司徒衍看了半晌,只瞥黄辉一眼,冷笑:“谢风鸣怕是烧香拜佛烧坏了脑子,既沉湎玄术,何必虚耗朝廷俸禄,尸位素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