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在我跟前转悠,死短命鬼。看见你就烦!”
迟聿也讨厌这个自以为是的家伙,私下里毫无礼貌,脾气很臭。
后来他才想明白,那时的路泽年也是身陷泥泞,寻不到出路。
托尔斯泰说,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路泽年有着和他不同的不幸。
因为迟聿的加入,晚餐桌上父亲出现的频次变高,话也多了一箩筐。
“文思豆腐是考验刀工的顶级菜品,横切88刀,竖切188刀,要求每根豆腐丝粗细均匀,能穿绣花针。咱们家请的师傅在富春茶社苦学过三年……”
“布列塔尼蓝龙虾长到12英寸需要7年,蜕壳30次以上。基因变异产生的蛋白与虾青素结合,才形成这样漂亮的星空蓝,300万只里只有一只突变体。”
以前路泽年一顿能吃三碗饭,现在听着路父的解说佐餐,吃口蟹黄包就腻得要吐。
男人一旦当了爹,就这么个德行,恨不能把一肚子墨水吐儿子头上。
路楷正这是把迟聿当亲儿子来养,路泽年反成了那个外人。
两个孩子上同一所学校,同学都以为,路泽年的爸爸是迟聿家的司机。
最爱惹事的那几个,每天拉帮结伙地,对着路泽年起哄、羞辱。
体育课抢器材。实验课添乱子。路泽年发言,就在底下窃窃私语。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来看看母亲节活动是什么,‘跟最爱的妈妈表白’——那没妈的怎么办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班级后面爆出一阵狂笑。
“咱们班只有路泽年和迟聿没妈吧?喂!路泽年,你妈是不是嫌你爸没出息,跟野汉子跑了?”
路泽年甚至懒得掀眼皮,表面上在背课文,实际在往迟聿橡皮擦里面扎铅笔芯。
从没跟父亲讲过这些事,因为路楷正不可能为这些事花费时间,他连家长会都从没参加过。
反倒是迟聿,把路泽年被同学霸凌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路楷正。
“迟聿,谢谢你告诉我这些。等我过几天出差回家,会跟小年好好谈一谈。”路楷正在电话里这么跟迟聿说。
每次出差,不管去哪里,他都保持着跟迟聿通电话的习惯。而路泽年,从没得到过这样的待遇。
这么多年过去,路楷正终于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身为父亲的缺位。
“路叔叔,其实,路泽年很爱您。”
路楷正沉默了一会儿,回答他:“嗯,我知道。”
这对父子的关系让人很费解。这么漂亮又优秀的孩子,哪有做父亲的会不喜欢?
那时迟聿年少单纯,满以为只要把话说开,缺位十几年的亲情能立即步入正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