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云真。”
阮玉山接过了话茬,提笔蘸墨,“若是的话,那兴许能把此事说通几分。但咱们也不能妄断,我这就写信回去给老太太,托她把口信带到舍春禅堂,问问净通老和尚,当年捡到云真时,可曾听云真提过这件往事。”
钟离善夜点了点头,侧耳听着阮玉山写字的动静,抿了抿唇,欲言又止:“那个——”
“阮招还是老样子。”
阮玉山低头写信,仿佛对钟离善夜想说什么早有预料,“这会子在客栈,替我照看一个小蝣人。”
“小蝣人?”
钟离善夜心里一咯噔,“哪里又来个小蝣人?”
“还不是你的宝贝儿子。”
阮玉山说起这个便无奈笑了笑,“你就没想问问,他跑下山,是干什么去了?”
钟离善夜一脸提防:“……干什么去了?”
“他把饕餮谷一把火给烧了!”
阮玉山道,“所有蝣人都给他放跑了。”
钟离善夜瞪着个看不见的牛眼,一杵手杖站起来:“什么?!”
阮玉山瞅他一眼,轻笑一声,又把话重复一遍:“你的四宝儿,我那个心肝儿,趁咱俩不在,跑去把饕餮谷烧了,放了他所有族人。”
钟离善夜“咄咄咄”地用手杖锤着地面,在座位前来回走了几步,又朝向阮玉山:“那那些蝣人呢?”
“都说了——跑了。”
阮玉山说,“有多远跑多远去了。”
“哎……哎!”
钟离善夜叹了两口气,不住摇头,似乎对此很是不赞成,“他会后悔的,会后悔的!”
阮玉山写好了信,收起笔,饶有兴趣挑起眉毛看向钟离善夜。
他虽也认为钟离四火烧饕餮谷的做法稍欠妥帖,可那到底是钟离四的族人,作为平日跟钟离四最亲近的人,他也知晓钟离四对那个地方的恨意,因此事情发生以后,阮玉山本着迟早都要帮钟离四把人从饕餮谷救出来的想法,并没有对此多做批判。
他本以为钟离善夜知晓以后会看热闹似的表示支持,毕竟老头子对买卖人口当买卖牲口的风气嗤之以鼻多年,再不济,钟离善夜的反应也该跟他一样:钟离四高兴,那就去做好了。
不成想老头子反应竟如此激烈。
“不至于吧?”
阮玉山问。
“你们不明白。”
钟离善夜长叹一口气坐下来,“蝣人也是人。放出去,是比普通人更强大的人。你们太年轻了,不懂得主次有别,循序渐进。”
阮玉山没有接话。
从道理上他更明白钟离善夜想说什么——蝣人是人,是人就有欲望,有爱恨情仇。
蝣人贸然地得到了自由,当他们意识到自己是这片陆地上最强大的存在而背后又有人为他们兜底,保证他们不会再次受到监禁与惩罚的那一刻,他们势必会返回到曾经压迫自己的地方进行复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