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咕咚”一声,九十四舌头还没反应过来,药已经顺着喉咙滑下去了。
他后知后觉皱起眉头,艰难地把眼睛撑开一条缝,即便浑身无力,意识不清,那对蓝色的眼珠子也还是准确无误地横向了阮玉山。
阮玉山笑吟吟捏着山楂糖丸塞进九十四的牙关:“气得都睁眼了?那把剩下的药也喝了。”
九十四这下没法装聋作哑了。
他也不知道怎么,比起草根泥鳅,眼前一碗药总归是不至于如此难以下口,可看一眼阮玉山,再看一眼药,他真是半口苦的都不想吃进肚子里。
好像只要自己撒泼耍赖,阮玉山就肯定会有法子似的。
总归是不到最后一步都不肯认命。
显然阮玉山在吃药一事上就是说破了天也不惯着他,任由九十四把脸拉到地上去,拧出水来,也还是要逼着他喝。
九十四不知自己现在模样:浑身发着烫,嘴唇因昨夜阮玉山留下的痕迹还没消退,有些异样的红肿,脸色却是白的,大概是昨晚到今早都没吃饭的缘故。
加上一头乌发一对长眉,眼前两扇睫毛低垂,脸上五官浓墨重彩,皮相红白分明。
他从被子里伸出自己细细长长的胳膊,才要从阮玉山手上接过药碗,就被阮玉山攥住手腕。
——九十四小臂处出现了一块非常大的淤青。
这绝不是阮玉山昨夜的手笔。
一是他舍不得用那么大力,二是那淤青一看就并非由人的五指所造成。
阮玉山盯着那块地方看了很久,忽然想起钟离善夜昨晚拿破命偷袭九十四,结果被九十四一胳膊挡回去的那招攻击。
当时老头子还夸九十四好身手。
这一晚上过去,屋漏偏逢连夜雨,九十四身子正不好,还赶上老头子那一棒,自己内里都调养不过来,还要去愈合外伤。
阮玉山脸色很难看。
九十四倒是没什么所谓,又或许是生着病,没空计较,把阮玉山的手从自己小臂推下去,沙哑着嗓子道:“无碍,你下次轻点。”
“……”
阮玉山脸色更难看了。
吃毕了药,九十四一个翻身缩回被子里,昏昏沉沉地再次陷入沉睡。
阮玉山则在为他的吃食犯难。
先前老头子在这儿看诊,屋子里乌泱泱一堆人倒是竖着耳朵听了钟离善夜的吩咐,该煎药的煎药,该做饭的做饭。
可那些人做起饭来畏手畏脚,一会子考虑到病人得吃得清淡,一会子又想起老爷子说九十四得吃生肉,一会子还记得九十四不能吃精米精面,阮玉山虽说脑子转得快,可那会儿他正围着九十四打转,也没空去提点做饭的婆子们。
厨房的下人们也不知怎么一合计,忙活半天,给阮玉山端来一碗半生的肉沫子拌玉米面。
那是又腥又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