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突然传来一声烈马嘶鸣。
阮玉山抬头,看见一身赤色罗衣,腰间别一支白色骨笛,黑发银冠,打扮利落的人驾马停在自己跟前。
对方神色冷峻,垂目瞪他:“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带老子去!”
说罢便将身下的马骑到了他的马前。
“老子是看在钟离善夜的面子,还不知他几时生了个儿子。”
那人在马背上背对着他说,“不过既是蝣人,寿数有限,我可不保证能救得活!”
阮玉山便明白这就是白断雨了。
和钟离善夜一样,高龄乌发,鹤骨松姿,虽气度超然,外形上却叫人看不出非常。
他和云岫几乎同步提胯上马,然而云岫却被白断雨叫住:“小侍卫留下,待我徒儿拿来我的药箱,你再一并带走!”
云岫看向阮玉山,后者对他示意点头,他便又下马留下。
大雨中两道身影一前一后朝红州城城门的方向疾驰而去。
阮玉山抄近道带白断雨直接去到了鬼头林后方的山坡,二人下了马,待白断雨进入石宫,钟离四已然睡下——与其说睡下,倒不如说陷入又一次昏迷。
不过这倒省去了许多过场——用不着阮玉山介绍,更不用对钟离四劝说,白断雨袖子一撸,一屁股坐到钟离四床边,就探气摸骨诊起脉来。
一边摸一边说:“多年前我与钟离善夜有过几面之缘。”
阮玉山站在旁边不吭声。
他看着白断雨打湿的衣摆坐在钟离四的被褥上,正分神顾虑这寒气会否侵害钟离四的身体。
“我虽有个半神的称号,却比不得他长寿。”
白断雨压根没意识到阮玉山此时在心里琢磨他什么,只一把掀开钟离四的被子,寒沁沁的手径直伸入钟离四的衣摆摸到其骨珠的位置,“如今算算,他该活了四百余年。可他的情况,我也算略知一二——按理来说,钟离善夜在这娑婆世间,不会行成婚生子等世俗之事。怎么会有个孩子?”
阮玉山这才明白他七拐八绕地是在怀疑什么。
“晚辈不敢欺瞒白先生。”
他盯着白断雨放进被子那只手道,“阿四是一年前钟离太爷在雾照山上喝过了进门茶,亲自认下的义子。若先生不信,一来可请晚辈的小叔叔阮招前来作证;二来,这屋子里也有老太爷为阿四留下的遗信一封。先生诊断过后,大可查看那是否是太爷的笔迹。”
白断雨从被子里收回手,又举起来示意阮玉山不必,嗤道:“就钟离善夜那个鬼画符。”
他哼哼一声:“跟小提灯作画没两样——也就那么一两个人看得过去。”
阮玉山听不明白,便不接话。
白断雨又特意撑开钟离四的眼睛看了看他的眼珠。
随后像是才想起自己这手满手雨水还没擦似的,起身抓起床头架子上的锦帕,一边擦手一边走下脚踏,慢悠悠道:“我问什么,你答什么。”
阮玉山巴不得他快点问。
钟离善夜闲闲地往外走:“这小蝣人原本还有多久抵达大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