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行李堆在墙角,重关的刀尖朝上放在手边。
钟离四关上了门,放下鞋走过去,面对面坐到阮玉山腿上,钻进阮玉山怀里。
他靠在阮玉山肩上,听见阮玉山喉结滑动的声音。
随后背上便覆上一双手,将他紧紧搂住。
阮玉山轻轻拍着他的背,声音带着两分沙哑:“那小子睡了?”
钟离四点头。
二人一时无话,只静静地聆听对方的呼吸。
钟离四用额头蹭了蹭阮玉山的下巴,不出意料地碰到一片极浅的胡茬。
这些胡茬在阮玉山脸上总是不容易被看见,因为太短太浅,只有用贴身感知时才会摸到那一片硬硬的刺一般的皮肤。
钟离四退开一些,垂目凝视着阮玉山下颌处浅到几乎看不见的这一片刺。
正如阮玉山所说,他的胡子其实长得很慢,一两天没刮也没关系,只是钟离四的感知太敏锐,阮玉山每每贴上来时他都能准确估量到那些坚硬的胡茬摩擦过自己的身体。
现下他看着阮玉山的下巴,额头上似乎还残留着刚才阮玉山的胡茬磨过的触感。
他从那样的触感里准确地判断出阮玉山日夜不分赶了几天的路——那路上没有休息,没有合眼,因此阮玉山也没有时间整理自己的皮肤毛发,任由钟离四最不喜欢的胡茬在下巴长出来,胡茬的每一寸都在马背上吹过阮玉山追寻他的风。
钟离四俯下身,用侧脸贴住阮玉山的下巴,蹭了又蹭。
阮玉山微微侧头一躲,皱着眉检查钟离四的脸。
果不其然,钟离四那块侧脸很快被刮红一片。
阮玉山用同样粗糙的指腹擦着钟离四被胡茬刮过的皮肤,哭笑不得又莫名其妙,问道:“不嫌扎了?”
钟离四不吭声,偏头靠在他肩上,盯着他的下巴,用指尖在上面一寸寸描摹着。
阮玉山是搞不懂这个钟离四脑子里一天一个样儿的想什么了。
他的手在背后搅弄钟离四的头发:“我说,你真把饕餮谷烧了?”
“不该么?”
钟离四的语气古井无波,“我没杀了他们已是积德。”
阮玉山笑笑。
不知想到什么,他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问道:“如果有的驯监,没有杀过蝣人,只是按言老头子的要求办事,你也想杀了他们?”
“我不知道。”
这个问题引得钟离四也思索了片刻,“兴许罪不至死,可也不算无辜。这世上并非只有在饕餮谷做驯监这一条活路,他们选择在饕餮谷做驯监,是因为这比别的生计有更多更快的钱财。既选择了靠虐杀蝣族谋生,拿我族人的生死谋取名利,便要承受蝣族的恨意。那些冷眼旁观按吩咐行事的人,我不杀是情分,杀了也不后悔,就当作是我的过错——他们的纵容,本身便是我族人死路上的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