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此之外,还有一桩正事。
这里要说到阮玉山的曾祖母,也就是阮家现在住在北园的老太太。
老太太姓佘,闺名瑶英,今年芳龄九十六,跟短命的阮家人比起来那是长生种里的长生种。
论起出身,她可不是什么大家闺秀,恰恰相反,往前数个几辈子说不定跟阮家先祖还是道上的朋友——都是土匪。
当年先太上皇微服私访,路过东方幽北城,见日出方向有一座奇山,形同巨蟒,高耸入云,好似大蛇即将冲破桎梏腾飞成龙,又看见旁边一座山头上岩石走势奇诡,草木异常繁茂,打定主意山下埋着巨矿。
既然无人采矿,说明幽北城主势必还不知晓此处矿山。
大祈各城城主与天子之间并非单纯的从属关系,名义上天子有权调令天下全城,实际各城自主权利很大,比起天子,城主更俯首听命于上一级的州主,州主往上才是天子。
像阮家,虽是红州城城主,同时也是红州州主,红州方圆四十城便有四十个城主,四十位城主皆听命于阮玉山,阮玉山对天子的态度就是四十城对天子的态度。
虽说天子一怒伏尸百万,但这事儿真要来硬的也说不过去。
一是各州州主与天子之间除了有上下级关系之外,在管辖州土的权力这方面几乎是平起平坐,甚至天子还不如州主,不能擅自修改各州律法,因此也不好越级把手伸到各城;二来堂堂天子兴师动众,郑重其事找来城主,把事情一说其实只是觊觎人家手下一个矿山,传出去未免贻笑大方。
先太上皇看出这处是个矿山,先把此事按在心里谁也不提。再一打听,原来这山上还有一处山匪占山为王,山寨老大姓佘,膝下有一养女,生性泼辣,争强好胜,便是阮府现在的老太太。
佘家土匪霸占山头多年,为非作歹,乃地方一恶,之所以没被绳之以法,自然是因为上头有人护着。
什么样的土种出什么样的菜,穷山恶水出刁民,也出土匪。
往前数百八十年世道还不乱,正是大祈繁荣昌盛的时候,初登天子之位的先太上皇下令各州减轻赋税徭役,为的就是让百姓过好日子。然而这山头底下的村子,却是臭名昭彰的恶人村。
也不晓得是风水原因还是怎么,山脚下一众村民个个好吃懒做,穷凶极恶,年年赋税征收到他们这儿简直比登天还难。偏偏还不能用强,一旦来了官兵衙役,村子里的人个个撒泼打滚,说狗官欺民,拿不出钱就要逼人去死。可县衙拿出不相应的赋税,父母官就要问责。
当时的县令又是个好相与的文弱书生,年年从自己兜里拿出钱来把这村子的田税给补上。
终于有一天,佘老大霸占山头当了土匪。
有土匪那就得剿匪,县令向上请示,得到拨款后却按兵不动,孤身入寨子,同佘老大谈成了一笔交易:你当你的土匪,我当我的官。你该抢钱抢钱,我权当看不见。不过有一点——你只能抢山脚不交地税那批村民的钱,抢的钱还得分我八成。
佘老大一听:交八成不行,我一个寨子的人要养呢。
县令大手一挥,说:兵来!
佘老大示弱:好吧好吧,五五分。
县令拍案而起,又说:兵来!
佘老大说:好吧好吧,四六分,你六我四。
县令哇哇大叫:兵来!兵来!
佘老大气得吹胡子瞪眼:三七分不能再让了!
三七分,县令够得着的那七分正好填补田税的空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