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压根瞒不过裴知岁。
在那个装作什么都不记得的弟子裴知岁面前,他尚且可以摆出一副师长的模样,但面对眼前这个,他却是无论如何做不到的。
裴知岁的原身是梅花,精怪的寿数漫长而无垠,虽然比之天地仍是短暂,但若比之凡人,便是无法追赶的永恒。
昔年二人仍在归寂山上时,裴知岁总会一口一个小屁孩地唤他,直到楚寒衣快要成年时才不情不愿地改了口。只是称呼虽然变了,但楚寒衣知道,自己在他心中也仍是个小孩儿的模样,很难有什么大的改变。
他与裴知岁之间,不仅横亘着南渊与北域,更有着楚寒衣无法抹平的岁月。
他的确是二人之中性子更加沉稳的那个。他包容着裴知岁的小脾气,对他的胡搅蛮缠照单全收,甚至乐得把他当作孩子来哄,但这一切一切的前提,是裴知岁默认如此。
无关紧要时,裴知岁无所谓他的这些心思,甚至自己也乐在其中,但这不代表他会一直随着楚寒衣的节奏走。
归根到底,他才是二人间真正掌握主动权的那个年长者。
第56章过往
裴知岁定定看着他,那双流光溢彩的美目之中忽然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他沉默了半晌,脸上的笑意更甚,“你的那些问题,我可以告诉你答案。我甚至可以将一切都告与你——我布下的局、我的思量、我以后的打算,但前提是,你真的做好了知道一切的准备。”
他微微仰着头,凑近楚寒衣。二人之间的距离被骤然拉短,几乎鼻息相闻。
清凌凌的少年音染上了几分不知名的哑,裴知岁笑意极盛,眉眼间一片艳色,仿若人间话本中那引诱书生的美艳狐妖,只瞧上一眼便会令人丢盔卸甲,心甘情愿献上所有。
“想要知晓我最大的秘密,自然要付出一些代价,”他抬起手,白玉似的指尖轻轻点在楚寒衣心口,声音极轻,“至于这代价是什么,我也不知。可能只是一些不痛不痒的,但也可能是会令沽月仙尊身败名裂的……我将选择权交与你,你大可好好权衡一番。”
他话音刚落,楚寒衣便道:“不必了。”
“不必了?”裴知岁眸色微沉,似乎没想到他如此迅速的给出了答案。
楚寒衣垂眼将他不悦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想笑之余又有些怀念。
昔年二人尚形影不离的那几年里,裴知岁便经常如此。小到今日的吃食,大到未来一月的去向,凡有意见相左之时,便少不了小梅花出的选择题。
至于如何交上一份令考官大人满意的答卷,便成了一门学问。
最开始听他让自己做选择时,楚寒衣还以为这人一改往日的强势性子,当真将选择权交与了自己。可当他真选了与小梅花心意相悖的选择,才知道自己错得离谱——小梅花倒是平静地接受了他的选择,只是在那之后的一段时日里仿佛霜打的茄子般蔫了下来,平日里最是活泼欢快的人仿佛一下子失了兴致,每日只安安静静地呆在楚寒衣的识海中睡觉,甚至都不在他识海中打滚了!
楚寒衣对此颇为头疼,轻声细语哄了数日,才将这小祖宗哄得顺了气儿。
表面上给自己选择权,可若真选到了他不喜欢的,还要耍脾气生闷气。小梅花不如意,到头来费尽心力哄人的还是自己,那倒不如从一开始便顺了他的意。
楚寒衣舒了一口气,那张仿佛霜雪砌成的俊朗面容上添了几分浅淡的笑意,“我的意思是,不必权衡。”
他看着裴知岁额前那几缕翘起的发丝,隐在宽大袖袍下的手微微一动,到底还是没忍住,抬手替他抚平了那几缕调皮的额发。
“无论什么代价,我都付得起。”
楚寒衣的神情平淡而笃定,如同过去无数次做选择时那样,一如既往地给出了裴知岁最想听的答案。
他变了很多,但在在裴知岁面前时,他却仍是当年归寂山上那个笼花在掌心的少年,从未改变。
只是……过去的楚寒衣在望向他时,也是这般直白而炽热的眼神吗?
少年尹秋生说的话再次浮现在脑海中,裴知岁被他看得不自在,纤长的眼睫颤了颤,最终有些恼怒地错开了与他对视的目光。
他清了清嗓,有些生硬地转移话题:“你对往生剑此人了解多少?”
楚寒衣想了想,道:“了解不多,无非便是典籍上记录的东西,想来也没什么特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