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撕裂声响彻云霄,寒意贴上裸露肩头,头颅靠近刹那,被屈辱和恐惧攫紧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抓挠的手在郑珂手背留下道道血痕,却仍改变不了布料如纸般被撕破的结局。
谢瑾宁面色煞白,竭力维持的平静被打破,死死憋住的泪水与尖锐恨意一同喷涌而出。
“郑珂!”被贝齿紧紧咬住的下唇渗出凄艳醴色,“别逼我恨你……”
眼前是落着星点红梅的柔腻雪肤,近在咫尺,郑珂只需动动唇,便能将一切肮脏与不堪覆盖,可他的脖子却像是灌了铁,无法前进分毫。
回荡在耳边的哀鸣在滚滚车轮和马蹄下微弱如蚊蚋,却字字啼血,将他的所有的疯狂定住,阴鸷怨愤也被冻结成一种近乎空白的茫然。
恨。
他从未想过,这个字眼,会从谢瑾宁的口中,如此清晰地、带着决绝的锋芒,指向他。
记忆如大团浮烟涌入脑海。
驾马疾驰经过时,故意回头挑衅,就会收获那被带着骑还要扯着人衣带,叫他慢些的小少爷的瞪视:“会骑马了不起啊!”
多来几次,谢瑾宁还会气冲冲丢下一句“骑马不看路,摔死你好了”,下马一溜烟钻进马车,任他如何呼喊也不再露面了。
在得知他会参加赏花宴,盛装打扮前去,那兴致冲冲向人摆弄他新得趣物的、人比花娇的小少爷便会一下垮了脸,气鼓鼓道:“怎么又是你,早知道你要来,我就不来了。”
从他手中成功抢得白玉冠,唇红齿白的小少爷还会得意洋洋地叉腰,冲他挑眉:“本少爷想要的东西,从来都只有被我拿到手的份。”
“郑珂你烦不烦!”
“欸!这是我的东西,不准你碰……你真的好惹人讨厌。”
“郑珂……”
玉粉可爱的脸颊,带着鼻音的抱怨嗔怒,变成如今的惊骇煞白,和冰冷刺骨的三个字:
“我恨你。”
在这一刻,时间被无限拉长。
桌上的香炉摇晃几下,熏出的沉水香腻得发呕,生平第一次与谢瑾宁距离如此之近,郑珂却要用尽全身力气,才能捕捉到一丝他的香气。
入喉时,却也如陈茶淤酒,涩得五脏六腑都透着挥之不散的苦。
一片死寂中,完好无损的锦袍下,有什么更深的东西在碎裂,发出无声的悲鸣。
“你是谁,为何追车,拦住他!”
“郑三郑四,保护少爷——”
僵持之际,车厢外陡然传来短促马啼,车身骤停,紧接着,是拳脚砸在□□上的沉闷,与受击倒地的混乱响动。
变故来得太快,快得连思绪都来不及转动,几乎只是瞬息,车身兀地一轻。
“轰!!!”
厚实的紫檀木车门,如同被攻城巨锤正面击中,发出声令人牙酸的爆裂巨响,整个车身都在震颤,又是一声,门板竟然被一股蛮力从外向内硬生生砸开。
滑动至桌沿的香炉被震倒在地,香灰尽数洒在郑珂压在谢瑾宁身侧的大腿上,他被烫得一抖,惊疑回头,眼眸被天光与碎裂木屑刺激得下意识半阖。
朦胧视线中,一道裹挟着寒风与浓烈血腥气的褐色身影闯入。
是严弋。
凶煞气息如有实质,化为浓沉黑雾缠绕在他周身,在看清车内被压在身下那人绣着彩蝶的衣角刹那,严弋眸光陡然森寒,溅有点点暗红的脖颈筋络暴突,那张平日里对谢瑾宁总带着几分温情的冷峻面容,只剩下屠尽一切的狠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