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有马。
一匹乌骓马,通体墨黑,无一根杂毛,像是用一整块黑玉雕出来的。
它就在那里,神骏非凡,筋骨线条流畅得像是山脉走势,四蹄踏地,却藏着一股子随时要挣断缰绳、平地起风雷的悍意。
赵九不会骑马。
他生在山野,长在山野。
马这种东西于他而言,就跟这东宫里的亭台楼阁一样,都是他命里本不该沾惹的东西。
“上来。”
沈寄欢已然翻身上马,身形轻盈如一只掠水的紫燕,动作干净,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她伸出了那只白皙的手,居高临下地看着赵九,一身素净紫衫,被风吹得轻轻拂动。
赵九低头看了一眼自己那条还在渗血的伤腿。
他没有犹豫。
时辰不等人,伤势不等人。
将死的人,更不可能去等活人。
他咬着牙忍着往骨头缝里钻的疼,动作笨拙,异常坚定地爬上了马背。
两人的身子,隔着衣料贴在了一处。
一边是清冽的冷香,像是雨后山崖上,悄悄开了一朵无名的花。
一边是血腥、汗臭、污泥混杂的气味。
一边干净。
一边肮脏。
泾渭分明。
赵九下意识地想往后挪,拉开些距离。
有些东西美得活色生香。
可他不敢碰。
这世上很多东西,都是属于那些生来就拥有的人的。
“坐稳了。”
沈寄欢的声音从前头传来,带着一股莫名其妙的兴奋。
话音未落,她双腿在马腹上轻轻一磕。
神骏的黑马发出一声压抑的嘶鸣,四蹄蹬地,如同一支离弦的玄铁重箭,冲进了那条幽深的甬道。
风吹得赵九眼睛都睁不开,一口气堵在胸口,喘不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