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副陪着他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身子骨,此刻却像一堆胡乱堆砌的烂肉,半点不听使唤。
一股子凉意才后知后觉地从他尾椎骨那儿,像一条冬眠初醒的蛇,悄无声息地,一寸一寸往上爬。
他动不了。
这个念头,比世上任何一种毒药都更冷。
他又成了那条躺在砧板上的鱼。
就在这时,有脚步声。
很轻。
脚步声停在不远处。
一个身影站在光里,所以他看不清她的脸。
他只能看见一个轮廓,那是一个女人才有的轮廓。
那轮廓像是用最名贵的墨,在最洁白的纸上,由最多情的手,随意勾出的一笔。
多一分显得臃肿。
少一分失了韵味。
恰是那般好。
“醒了?”
女人的声音像是江南四月天里,被春风吹皱的一池碧水,声线里都带着点懒洋洋的暖意。
她缓步走到床边。
光不再碍事,于是他看见了她的脸。
赵九的呼吸,就在她走近的那一刻停了。
那是一张极好看的脸。
不是豆蔻梢头那种未经风霜的青涩,而是一颗熟透了的果子,饱满,丰润。
像一坛埋在桂花树下,刚刚开启的女儿红,醇厚,醉人。
她的眼睛尤其好看。
像两泓深不见底的秋水,能将人的魂魄吸进去。
她的眉眼细长,眼角天生上挑,即便是不笑的时候,也像含着三分笑意。
“别这么看着我。”
女人笑了,她的笑也像酒:“我是来救你的,不是来杀你的。”
赵九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