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窑子里,半点瞧不见苦。
她伸手轻轻一推。
门轴吱呀一声,一股热浪,夹杂着能让人三魂七魄都酥了的靡靡之音扑面而来。
金子和烂肉搅在一起,就成了这世上最昂贵的垃圾。
满眼都是流动的金,晃动的银。
满耳都是没了遮拦的笑,没了顾忌的喘。
地上铺着的是整张从西域雪山贩来的羊毛毯子,踩上去不闻声响,只觉着脚踝一软,像是踩进了积年的雪里,能把所有声音都吞吃干净。
墙上挂的是前朝某位宫廷画师的绝笔,金线绣的簪花仕女图,画上的人儿眼波流转,仿佛下一刻就要从画里走出来,拉着你的手,说些体己话。
空气里熏着最上等的合欢香,据说能让庙里守戒八十年的老禅师都闻出些红尘滋味,能让石头都开出情花来。
这里是世间一等一的销金窟,也是一等一的温柔冢。
这里的美人,能叫马上皇帝忘了天下。
这里的珠玉,能让山巅神佛都想还俗。
在这里只要你兜里有足够的银钱,就能买到世上所有你想要的东西。
青衫女子对此间种种,视若无睹。
她穿过那些流动的金,晃动的银,穿过那些纠缠的肉体,和红了眼的灵魂。
她一直走到最深处。
那里也有一扇门。
整块的金丝楠木做成的门,门上用赤金雕着一幅百鸟朝凤图,凤凰的眼睛用的是两颗鸽子蛋大的猫眼石,在昏黄的光下,幽幽地转着,像活物。
她依旧没有敲门。
只是伸出两根手指,在那扇贵得能买下一座小城的门上,轻轻一推。
门悄无声息地开了。
里头的景象比外头大堂更是活色生香。
门里有一座山。
一座用雪白的皮肉堆起来的,活的山。
一张能睡下十来个人的象牙床上,雪白不着寸缕的身子,像初春时节最疯长的藤蔓,纠缠交叠。
一座温香软玉的山。
山底下,埋着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