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换了一身利落的短衫,袖子高高挽起,露出一截雪白丰润的手臂。
“笨死的男人。”
她笑骂着,将那个胖子一把推开,自己蹲了下来,将布巾浸湿拧干。
“我先伺候我这傻儿子。”
她开始给患儿擦背。
她怕赵九信不过她,所以她先做。
动作很仔细,很温柔,嘴里还絮絮叨叨地念着。
“这个死胖子,上辈子是饿死的鬼托生,这辈子就知道吃,再胖下去,连媳妇都讨不着。”
“昨儿个又偷吃了厨房的酱肘子是不是?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衣裳上的油点子,三天都洗不掉。”
患儿只是嘿嘿地傻笑,任凭她擦拭,像一头温顺的猪。
赵九只是看着。
徐彩娥很快便将自己的儿子擦洗干净,又把他赶到池子另一头去玩水。
然后,她走到了赵九面前。
“九爷。”
她重新浸湿了布巾:“得罪了。”
布巾是温热的。
落在赵九的背上,他整个人都绷紧了,像一张拉满了的弓。
徐彩娥的手顿了一下。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手上的动作,变得更轻,更慢。
她的手划过他的背,划过他那嶙峋的蝴蝶骨。
然后她的手停住了。
那是一道疤。
一道从左肩一直延伸到右边腰际的,狰狞的刀疤,像一条丑陋的蜈蚣,盘踞在他那瘦削的背上。
这还不是最骇人的。
最骇人的是在这道主疤的两侧,还密密麻麻地布满了无数深浅不一的旧伤。
有刀伤,有剑伤,有鞭痕,甚至还有被野兽啃噬过的齿印。
这些伤疤层层叠叠,新伤盖着旧伤,像一张被胡乱缝补了无数次的破渔网,将他整个后背的皮肤都变成了另一种截然不同,令人心悸的颜色。
徐彩娥的手在微微发抖。
她在这无常寺里,见过太多狠人,也见过太多死人。
可她从未见过这样一具肉身。
这身体的主人实在是太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