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前一日晨起之时,越颐宁便通过日常的卜卦算到了今日的危机。
最初级的卜卦,她每日都会做,用来防范一些突如其来的灾难与危险。卦象上说,她将在今日迎来杀身之祸。她虽惊诧不已,但也稳妥地开始着手倒推因果,溯源而去的卦象指向二人,长公主魏宜华与四皇子魏璟。
越颐宁虽只见过长公主三面,但却已对她有了足够的了解。买凶杀人之事,这位公主是不会做的,再者,她也不认为她做了什么值得公主下定决心将她抹杀。
那么幕后主使只有可能是四皇子了。
确定思路后,越颐宁又根据卦象深入推导解局之法。她手中早有魏璟的生辰八字,不仅算出了二人远在宫中的争吵,还算出了魏璟选定的死士的命数。
入秋那阵子,她研究的能够间接算出一个人生辰八字的奇特术法,终于派上了大用场。
阿玉看出了越颐宁的自责。
他不顾刚刚缠好的伤口会面临崩裂的风险,径直伸手去拉越颐宁的衣袖。阿玉开口,试图安慰她:“我没事的,小姐不必如此责怪自己,阿玉不过是卑贱之身,能为小姐分忧挡灾是荣幸之至。”
“你这样说,我并不会觉得更好过一点。”
越颐宁蓦然出言打断了他的话。青衫白衣的女子低着头,看不清面容,肩膀却在微微抖:“。。。。。。。所以,你能不能别再说这种难听话骂自己了?”
“每次都贬低自己,什么卑微下贱,我从来没有这样认为过!”越颐宁看着他,眼睛竟然微微红了,语带哽意,“无论是你还是瑶瑶,我从未只将你们视作奴仆。。。。。。。”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越颐宁的眼泪。
阿玉伤处刺痛,心口却狂悸,热得发烫。他感觉自己快要呼吸不过来了,巨大的眩晕感和难以名状的欣然席卷而来。
越颐宁眼前一片朦胧,恍惚间,她感到有一只手抚过她的面颊,轻轻替她拭去了欲坠不坠的眼泪。
她的脸颊还留有泪痕,阿玉看得心软又欣喜,疼惜又怜爱。
他语气温柔:“我没想到我说的话反倒会让小姐难过。请小姐原谅,我那样说并非是自轻自贱。”
他是真的不觉得痛苦。她给他的一切,包括伤口,都是他曾经求之不得的奖赏,是他视为荣誉的勋章。
世人爱她菩萨相慈悲面,以身殉道以命护国,而他却觉得她杀伐果决的模样那么迷人。就在方才,他只知痴望着越颐宁,原本连呼吸都会迸发痛楚的伤口,也在她一声令下的那刻被他忽视。
世人望她成佛,可他只希望她对一切磨难都挥起屠刀,不要忍耐不要退让。委曲求全只会让她的心腐烂。只要她完整鲜活,他人千疮百孔又与他何干?
于是,他笑着说:“于我而言,能够为小姐而死是一件幸福的事。”
若是能够轰轰烈烈地死在她面前,那么,即使是卑微平庸的他,也一定会被越颐宁记住吧。
能被她铭记终生的死。光是听上去便叫他血液沸腾,肝胆俱颤。
但在亲眼看着越颐宁的结局改变之前,他还不能如此轻飘飘地死去。
阿玉说:“小姐不必有负担,只需记着阿玉是这样的就好。人生中总有些孤立无援、进退两难的时刻,若是想到有一个人无论如何都会守在身边,为你哭你所哭,为你笑你所笑,许多担子便会不那么沉重了。阿玉不妄想能凭借这一点点牺牲便赖在小姐心里,但若是能让小姐在需要的时候感到安慰,我便不胜欢喜了。”
越颐宁错愕不已地看着他,眼唇都被泪水润湿,看上去有些可怜。
她抿了抿唇,舌尖尝到一丝咸涩。
“是这样啊,我明白了。”
骗人。怎会有人愿意为了另一个人而死,还觉得这是莫大的幸福?她从没见过这样的人,也从没有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他定然是在欺骗她,他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要这样哄骗她。。。。。。
眼泪却又夺眶而出。
符瑶见阿玉还要靠近,忙伸手拦住了他,向他解释:“小姐一直是这样的,一哭就有些停不下来,有点像泪失禁体质。所以你不要再安慰她了,她会哭得更厉害的,让她自己待一会儿就好。”
阿玉收回手,颔首道:“也好。眼下最重要的事是处理尸体,尽早搬离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