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秀把玩着这本纸版话本,心说这封神演义讲得倒是很有趣,虽然说的是神仙与妖魔鬼怪的战斗,实际上讲得确是武王打天下的故事,正合当下局势,关键里面传递一个重要思想,得民心者得天下。
刘秀更加坚定二姐夫的断粮道是上上策,不战屈人之兵,少了杀戮,还百姓太平,才能得民心。
暮色更深,城南忽起一阵骚乱。铜马军的斥候——三名戴铜面具的骑士——竟纵马冲到县衙门前,射出一封箭书,扬长而去。箭书裹了一块焦黑的麦饼,饼上咬痕清晰,像某种兽类的嘲笑:
“萧王刘秀才一万兵,也敢言断我粮道?三日后,清河畔,以麦饼为鼓,以尔骨为槌。”
冯异拔剑要追,刘秀抬手拦住,却把自己拇指咬出血,滴在麦饼上。血珠滚进焦黑裂缝,像一粒朱砂痣嵌进焦炭。
“回赠他们,”刘秀低声道,“就用这块饼,让三十万人闭嘴。”
当夜无月,县衙后园点起一圈油灯,灯芯浸的是枣花蜜,火苗甜中带苦。诸将环坐,影子投在墙上,像一群张牙舞爪的鬼。
吴汉第一个拍案:“给我五百骑,我烧尽渤海粮船!”
耿弇却掏出一张羊皮,上面用墨线画着清河走势,一道红叉标在“馆陶堰”:“此处筑坝,一夜可淹铜马前营,麦饼泡水,看他们怎么嚼!”
铫期更狠:“干脆掘开黄河大堤,水淹七军,一了百了!”
刘秀抬眼,火光在他眸里跳动,像两盏小小的灯笼。他缓缓抽出邓晨的信,悬在灯火上。纸被火舌舔得卷屈,墨色鹤发出最后一声无声的哀鸣。
“百姓何辜?”刘秀开口,声音沙哑,却压得众将低头,“黄河一决,清河两岸尽成泽国,明年种什么?吃土吗?”
他转向吴汉:“断粮道,只断铜马,不断百姓。我要他们饿,却饿得明白——是铜马抢走了他们的饭,不是我刘秀。”
又转向耿弇:“筑坝可以,但坝顶留三口活闸,水势可控,淹营不淹村。”
最后看向铫期:“掘堤之议,再提一次,军法从事。”
火光照着他年轻却布满血丝的眼,众将齐声应诺,竟有种奇异的虔诚,仿佛面对的不是人,而是某种即将破土而出的天命。
夜半,刘秀和衣而卧,窗外枣树影摇曳,像无数伸出的手。他梦见自己站在清河中央,水面漂满麦穗,每一粒麦都闪着铜光,汇成一条巨大的铜马,向他冲撞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