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皇后腕间一对种水并不华丽的玉镯子轻轻磕碰,发出清脆的声响——这对玉镯正是当年朱元璋濠州起兵时,徐达汤和一众老伙计凑钱买来的聘礼。
“福宁,听说你染了风寒?”
朱福宁躺在马皇后臂弯里,把小脑袋往被子里又塞了塞。
她一扁嘴,委屈巴巴地说:“是,都怪昨夜儿臣贪凉开了窗……”说着,她装模作样咳嗽了几声,憋出一副痛苦表情:“儿臣这回病得可真不轻。”
“哦?”马皇后眼角洋溢起一抹笑意,指尖轻点女儿额头:“方才见你父皇,倒听毛骧说,有位小公子今日午时,在老门东三条营,趴在茶棚里看人家金吾卫断案子。”
“母后定是听岔了!毛骧那老古板总是满嘴胡吣!”怀庆公主猛地坐直,发间珠钗叮当乱晃。
暖阁忽静,怀庆公主揪着被角的小手在微微颤抖,马皇后看了也不做声,转头轻轻示意身后宫人。
随行嬷嬷立即送上一方锦盒,马皇后亲手掀开盖子,露出碗晶莹剔透的梨膏糖:“你六岁那年偷吃冰酪,也是这般红着眼眶装咳嗽。”
“儿臣这次当真……”
“当真把人家的糖画摊子撞翻了?”马皇后慢条斯理搅动瓷勺,“锦衣卫镇抚司呈来的折子说,那个冒冒失失的小公子,离了三条营之后,一路跑过五条街巷,险些掀了好几家路边摊子。”
朱福宁耳尖倏地通红,她瞥了一眼旁边站着的吴桐,忽然福至心灵,一口大锅立马甩在了吴桐脑袋上:
“是吴院判!对!吴院判说儿臣需进苦药!那糖凤凰……那糖凤凰就是吴院判让买来送服苦药的!”
吴桐差点被自己的舌头噎死,这个毫无技术含量的谎,自己一时都不知该怎么接。
作为现代医生,他万没想到穿越后的第一次学术造假,竟是为帮公主圆谎。
望着马皇后早已洞察一切的眼神,他只得硬着头皮解释起来:“娘娘容禀……《千金翼方》确有‘甘味引药’之说……怎么说呢,这麦芽糖取净水熬制之后,性润温和,正合服药……”
“罢啦,瞧把咱们的小院判大人为难的。”看着吴桐说半句想半句的尴尬神情,马皇后忽的笑出声,将梨膏糖塞进女儿嘴里:“你父皇教你气得摔了茶盏,以后可不许了。”
怀庆公主鼓着腮帮偷瞄母亲脸色,扑进她的怀中撒娇道:“儿臣知错了!那日见宫外孩童放纸鸢,就想起母后说过,外祖母当年会扎三丈长的大龙风筝……”
她越说声音越小,指尖悄悄勾住皇后的衣带结。
吴桐望着这对母女,不由想起明史记载,马皇后临终时,仍在劝谏朱元璋“慎刑狱”。
今夜她明知女儿扯谎,却仍温柔抚着少女发顶,给她留下一份完整的温柔。
这一幕,比任何史册工笔都更要鲜活。
穿越至今,他第一次真切感受到洪武年间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