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玉华把目光移向那几名押送的侍卫,侍卫长急忙弯腰行礼,那模样就像被什么东西噎住了嗓子。
朱玉华将奏折交给身后春桃,举步款款上前。
“本公主要去给父皇送《劝农疏》,正巧要路过太子东宫。”绣鞋轻叩石阶,她来到吴桐身边站定:“这里就不劳诸位费心了,我来顺道捎吴太医一程。”她说话时仍带着气音,却已能直视旁人眉眼。
侍卫们面面相觑。春桃突然脆生生开口:“公主今日给圣上绣的平安符,针线还是吴太医教的呢!”
这话说得巧妙,既点明亲疏,又不着痕迹。
话到此处,侍卫们慌得急忙退去,吴桐见状,合手笑道:“谢公主解围。”
朱玉华嫣然一笑,转身挥袖,走在前面。
东宫廊下的素馨花开得正好,朱允炆正蹲在回廊下喂狸奴,身旁的《论语》都翻卷了边。
见着吴桐走进,他的眸子倏地亮起来。
“吴太医快看!我养的‘照夜白’!”他抬手举起通体雪白的猫儿,袖口还粘着猫毛。
这时,太子妃吕氏听见动静走了出来,她面色清冷,提着宫灯转过回廊,她翟衣上的蹙金云纹沉浸在暮色里,泛起森森冷光。
“允炆,莫要拿畜牲冲撞贵人。”她刻意咬重贵人二字,丹凤眼透出的视线如同刀子般,扫过吴桐胸前的鹭鸶补子。
结合之前侍卫的话,吴桐不难看出,这位太子妃嫌弃极了自己这个平民出身的太医。
丹凤眼最终定在吴桐身侧的南康公主身上,吕氏冷笑道:“公主金枝玉叶,何必与田舍郎厮混?”
朱玉华听罢也不答话,只是转身接过春桃怀里的《劝农疏》。
她走近两步,低声道:“嫂嫂慎言,父皇他老人家,也曾是民间出身。”
暮色漫过东宫琉璃瓦,将《劝农疏》上“劝课农桑”四个描金大字映得流光溢彩。
吕氏涂着蔻丹的指尖在奏折上叩了叩,她脸色铁青,张了张嘴,终究没再说出半个字。
她无论如何都没能想到,眼前这个一直被自己视作垂死病秧子的小公主,竟有这般绵里藏针的厉害舌头。
就在这时,朱雄英从内殿走出,一见吴桐来到,小脸上立马浮现起喜悦的笑意。
“是吴太医来了呀!”他撩起袍服,小跑着走下台阶相迎:“父亲等您好久了,快请!”
拜别朱玉华后,吴桐跟着朱雄英的步伐,走进东宫内殿,
墙边几盏羊角灯流淌着暖黄的光晕,像揉碎的月光栖在殿内金砖上,晚风掠过纱灯笼走过垂花门,将浮动的光影裹挟上几缕沉香屑的甜香。
终于,在转过重重帷幔后,吴桐见到了端坐在鎏金长案后的太子殿下。
他就像一柄玉剑,温润,清雅,虽然不是锋芒毕露,但却并不缺少剑器应有的锋利和出尘。
“微臣叩见太子殿下!”吴桐连忙拱手,俯身就要下拜。
朱标见状立刻起身,他用左手稳稳托住吴桐臂膀,笑着说道:“吴院判不必多礼,快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