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药回病房,茆七快步进病房卫生间,见有保洁在收垃圾,她转脚去公共卫生间。
在水龙头下漱口洗脸,水滴沿着下颌流淌进颈项,茆七抬头对着镜子用手抹干净水珠,却撞见镜子里的她,身后伫立着一个人。
她惊吓回头,脚软地双手反撑住洗手池边缘,“你……你……”
茆明明拽着两张面纸,抬手温柔地给茆七擦拭脸,“茆七,我们相认你是不是很高兴?所以老说不成话。”
“我不高兴!”茆七忽然喊道。身后双手掌心,被瓷质边缘揿得生疼。
茆明明擦拭的动作顿住,她们身高差不多,视线平视,她察觉到茆七眼中的恨。
凭什么?茆七有什么资格恨?!
茆明明揉皱面纸,随手扔洗手台上,嘴角一扬笑道:“茆七,我们只有彼此了,我们一起死吧。”
茆七没说话,微微恍惚,眼神在夜幕初临的灰淡中,变得暗昧不明。
茆明明站到茆七身旁,后腰靠住洗手池,与她肩并肩,就跟小时候一样。
茆明明感慨的语气回忆:“小时候我们过的多开心,有阿妈、有亲人在身边,不会感到孤独,也不需要看见世界的复杂,更不会有人用异样的目光鞭打自己。”
“你跟我一起死,才是我们的归宿。”她转过脸,想看茆七的反应。
茆七缓缓转眸,看向茆明明,那沉静而痛苦的目光里,有一丝她看不明白的留恋。
“你不想死吗?”
不等茆七回答,茆明明又说:“但是你也不想活,你把药藏舌下,骗过护士没有吞咽。我都清楚。”
茆七没有再开口,绕过茆明明回了病房。
睡觉前有一段集体活动时间,茆七没去参加,躺在床上,手伸进枕头下攥住那块淡蓝布帕。
茆七确实没有吃药,她知道吃完药会变成一根木头,无知无觉,无欲无望,没有痛苦,也会失去敏感。灵魂丧失掉实质感,终日浑浑噩噩,她不想要这样。
夜晚就寝时间,病区的大灯关闭,只留了照明的小灯。
茆七侧卧,面向病房窗户,后背的被子里突拱进来东西,正惊慌,猛然听到茆明明的声音。
“我来跟你躺一会,别出声,一会儿我就回去。”
茆七紧张的背脊松懈下来,接着一只手穿过她腰侧,轻轻放置在她腹部位置。热热的,是真实的生命。
“茆七,我只剩你了。”
茆七听见茆明明轻声的啜泣。
窗户外,闪烁过城市霓虹的风光,不算真正的夜晚。
城池惊扰下,灵魂会在哪安息?
茆七侧转过身,与茆明明鼻息相对,她小声问:“你相信世上有鬼吗?”
茆明明摇头,“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
茆七形容:“执念化的,比人更真。”
听茆七这样说,茆明明甚至有点羡慕,她是不是见过亲人化身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