戍守码头的吴军士卒机械地挥动兵器。
格挡、劈砍。
甲胄早已被汗水、血水浸透。
两个多时辰的鏖战,负责戍守码头的吴军三千余人,早已全部轮战数回,至于此刻,无不是精疲力竭,举足维艰。
而傅佥所统汉军的攻势,却仍如潮水奔袭,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永无止息。
虽然凭借工事、地势,以及来自巫县、铁索关的部分援军,吴军勉强守住了码头阵地。
但也仅仅是勉强而已。
汉军携胜势有备而来,拥有比吴人更加精良的甲胄,比吴人更加剽悍愤勇的军心士气,以一种几可谓不惜代价的方式发动了这次猛攻强袭,败军之卒,以何当之?
“顶住!给老子顶住!”一名吴军司马看着眼前不断溃退的阵线,周身发颤。
就在他大吼下令之时,他面前一名汉军士卒被长矛刺倒,而几乎没有片刻迟滞,后阵的汉卒便踏过袍泽填上空缺。
同样的事情,在江北码头阵线前发生已不是一次两次。
倒下去的汉卒眼中没有畏惧,补上来的汉卒眼中,亦有种近乎疯狂的决绝。
不论何时何地,以何种理由发动何种战争,这种不惜代价的攻势,都足以令敌人胆寒心怯。
“咚——”
极远的上游,一声来自江面的战鼓,穿透了战场的厮杀与鼓噪,隐隐约约传至正在码头、坚关前鏖战的汉吴二军耳中。
最初无人注意。
但很快,江水的颜色开始变得不同,原本青绿的江水中,混入了大量浑浊的泥浆,如同象征着大吴天命的黄龙在江底翻滚搅动。
“看江上!”终于,一名眼尖的吴人弩手指着上游,声音因过分惊骇而有些尖细。
此声落罢,无数道来自吴人的目光下意识转向江面。
所有人动作都迟滞了一瞬。
只见大江上游,汉军赤旗,遮天蔽日!
密密麻麻的艋艟斗舰正顺流而下,数以百千计,真真似过江之鲫塞满江天!
而在这群艋艟斗舰之后,竟是七八艘庞大得超乎想象的巨物,它们并非楼船,但其上人影影绰绰,赫然站满了顶盔贯甲的汉军士卒,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不…不好了!”
“蜀人…蜀人水师!蜀人的水师过来了!”
码头前线,一名刚刚被汉卒杀退的吴人新兵率先崩溃,紧接着手中的长戟“当啷”一声掉在地上,竟是手脚齐齐发软,也不知是被吓的还是过分疲惫。
“不是说…不是说江里沉有铁锥吗?!江里的铁锥呢?!”另外一名吴军溃卒声音发颤,带着哭腔。
“完了…又中计了!滟滪关就是这样丢的!”
恐慌如同瘟疫,迅速在吴军阵线中蔓延。
他们与汉军苦战两个多时辰,死伤枕籍,全靠着一股“倚仗江防,固守待援”的信念支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