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撑着冰冷粗糙的地面站起身。
环顾这片死寂的废墟,只有灰雾无声流动。
没有选择。他搓了搓冻得发麻的手臂,迈开步子,深一脚浅一脚,熟门熟路地朝着那条下山的、被浓雾笼罩的小径方向摸索而去。
“也不知道,是和上次的时间线接上,还是如何!妈的,下山先找衣服!”
灰雾翻涌,将他的身影渐渐吞没。
世事糜烂!
宋家庄的人,却像山窝窝里最不起眼的石头,麻木地承受着。
黑风山一带太偏了,山高皇帝远。
世道好,皇粮不见少;世道坏,庄子上也榨不出更多的油水。
对他们而言,头顶的天是黄是蓝,远不如田里秧苗的青黄更揪心。
今年本该是个好年景。
风调雨顺,日头足,雨水匀,地里的麦穗沉甸甸,谷子压弯了腰。
可宋家庄的土墙茅屋间,却弥漫着比往年更浓的愁云惨雾。
打谷场上,新收的粮食堆成了小山,在秋阳下泛着金灿灿的光。
宋老三把最后一袋谷子重重摔上牛车,粗糙的大手在鼓囊囊的麻袋上狠狠摩挲了几下,指关节捏得发白。
他猛地扭过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瞪着场边蹲着的老族长,声音嘶哑,带着一股压不住的邪火:“三爷爷!
咱爷们儿起早贪黑,汗珠子摔八瓣种出来的粮食,真就这么……就这么喂了山上那帮吃人不吐骨头的豺狼?!”
老族长宋老栓蹲在磨盘大的石碾子旁,吧嗒着早灭了火的旱烟袋。
一张沟壑纵横的老脸皱得如同风干的核桃皮。
他抬起浑浊的眼,望了望远处黑黢黢、如同巨兽蹲伏的黑风山山影,又低头看了看场中那几辆装得满满当当的牛车,长长地、长长地叹了口气。
那叹息声又沉又缓,像一块浸透了水的破布,沉甸甸地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老三啊……”老栓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磨过石头,“不给?他们拎着刀子下来抢啊!咱庄子上……还能剩下啥?”
至少不会死人。
这句话像一块冰冷的石头,哽在老栓喉咙里,吐不出来,咽不下去。
前几天,山上下来个獐头鼠目的喽啰,腰里别着明晃晃的攮子,大喇喇地往村口老槐树下一站,唾沫星子横飞,说他们黑风寨也要收“山税”!
按人头摊!不交?寨主说了,刀子比嘴皮子管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