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一旦开口,就会面临一个又一个问题,早晚有那么一个问题能让他们露出破绽。
付昌民似乎突然有些疲惫,临走看了付砚修一眼,“跪在你妈面前反思,什么时候彻底反思明白了,什么时候出来。”
“可是哥哥身上的伤”
“那是他该受的!你,你们两个,都给我出来,”付昌民说,“让他自己反思。”
两个女孩被付昌民训离了书房,关了门,付昌民走之前连灯都给他关了。
书房暗下来,昏暗,安静,付砚修跪在那里,那张矜贵自持的脸上没有太多表情。
背上的伤火辣辣的疼,渗出来的血将衬衫浸透黏在伤口上,微微一动就会有种撕裂的痛感。
很痛,但叫他清醒。
他确实该反思一下,付砚修想。
他跪了很久很久,从日落时分跪到深夜,书房中连最后一丝光亮也不见了,铺天盖地的黑漫进来,几乎要将他和那颗纠结仓皇的心一同吞噬掉。
他的膝盖从最初的刺痛化作钝重的麻木,两条腿像灌了铅,像被钉死在那里。
他似乎在想事情,脸隐在夜色中,晦暗不明,因为想得入神,似乎连腿上的僵硬和不适都感受不到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微弱的极轻的脚步声似乎在靠近。
然后,书房门被人轻轻推开了一条缝。
付砚修看过去,廊道里的灯光顺着那条缝一瞬间倾泻下来,一半撒在了地上,一半撒在了一人身上。
一道纤细的身影站在门口,背光站在交界处,发丝和衣服被身后灌进来的光勾了一层金边,看起来好像在……发光。
书房门打开又合上,他看见那道身影朝他走了过来。
他的身体下意识变得更僵了些——哪怕这个时候,她甚至离他还很远。
林西彩进到书房后,眼睛不能一瞬间适应黑暗,顿了几秒,才勉强看清里面的摆设和付砚修的位置。
她手上提了一个食盒,和一个药箱,眉宇间明晃晃写着担忧。
付砚修看着她靠近,心里生出一种不知是欣喜还是排斥的东西,微微蹙眉。
他抿了抿唇,语气平淡,“你怎么来了。”
“你还没吃饭。”林西彩蹲下来,一边小声说着一边将食盒打开,食盒打开的瞬间,凉薄的空气中飘散出一股浓浓的饭香,里面是三两样炒菜和米饭,都是付砚修平日喜欢的菜色。
林西彩托着食盒和勺子递给他,付砚修目光久久地落在她脸上,却没有接。
林西彩似乎并不觉得奇怪,又或许此时对付砚修滤镜拉满,对他有种强大的宠溺和感激,林西彩见他没有要接的意思,只当他有动作会扯到伤口,直接一只手托着那个食盒,另一只手拿勺子舀了饭菜送到了他嘴边。
付砚修的目光骤然沉了几分,视线从她脸上,落到她举着勺子的那只手上,最后又幽幽落到她脸上,再没移开过一秒。
付砚修盯着她,喉结动了动,顿了几秒,微微低头,就着那只勺子吃了她送到唇边的第一口饭。
林西彩看着他吃完第一口饭,眼睛不自觉弯了弯,像脑袋空空的大孝子终于献上了一份孝心,忙不迭又挖了一勺送到了他嘴边。
付砚修隔着暮色看她,那双因为他吃掉一口饭而变弯的眼睛,格外明亮清甜。
原来她想要照顾一个人的时候,想要真心对一个人好的时候,是这样的表情。
付砚修一颗心像被谁掐了一下,先是一软,而后又是一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