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这光景……四弟结婚的彩礼还没凑够,自己又怀上了,哪还有余钱贴补这个大姑子?更何况,贴补一次,以后呢?
连一直没吭声的阮建业也忍不住开口:“大姐,你也看到了,家里地方就这么大。二嫂有了,我跟小娟开春就办事,还得腾地方。你回来住哪儿都是问题。”
阮父也放下空酒盅,皱着眉,沉声道:“苏叶,家里有家里的难处。你弟弟们说的也是实情。你妈说的是家里能尽的最大力了。”
他的言下之意十分明白:你回来可以,但别指望家里能给你解决工作问题。
住几天,拿点东西,赶紧走。
就在这愁云惨淡、气氛压抑,阮家人都觉得阮苏叶回来是添了个大麻烦的时候。
阮苏叶终于慢悠悠地嗑完了手里最后几颗瓜子。
她拍了拍手上的碎屑,伸了伸懒腰,满足地咂咂嘴,然后抬起那双过于精神的桃花眼,扫了一圈愁眉苦脸的家人。以及窗外影影绰绰、等着看大戏的邻居们,语气轻松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啊”:
“哦,我不回乡下了。”
“啥?!”阮母以为自己听错了。
阮建国也懵了:“大姐,你……你说什么?”
“你不回去?”阮父眉头拧得更紧,“政策摆在那儿,你不回去能去哪儿?难道在城里当盲流?到时候被遣返更难看。”
阮梅花尖刻地插嘴,觉得这个大姐简直异想天开:“就是!你以为城里那么好待?没工作没户口,你天天喝西北风啊?”
屋外的议论声也嗡嗡响起:“哎哟,这阮家老大怕是在乡下待傻了?”
“不回去?没工作没户口,等着被抓啊?”
“可怜是可怜,可也不能赖家里啊……”
就在这时,管事的一大妈赵金花实在忍不住了,拨开人群挤了进来,脸上写着急切:“苏叶丫头!你刚说不回去?这话可不能乱说!你有地方去?还是……有门路?”
她心思活络,觉得这丫头瘦归瘦,但眼神清亮,不像糊涂人。
阮苏叶看着一大妈,又看看满屋子写满“不信”和“麻烦”的脸,终于觉得铺垫够了。
她慢条斯理地伸手,探进她那件破旧军大衣的内袋里,掏啊掏,掏出一个折叠得整整齐齐、但边缘已经磨损的信封。
在所有人疑惑、探究,或者带着点看笑话的目光中,她把信封打开,抽出一张盖着鲜红大印的纸。
“喏,”她把那张纸随意地往桌子中央一推,“我是调任回来的。”
“调……调任?!”
这个词像一颗炸弹,把所有人都炸懵了!
调任?那是有工作、有组织关系调动的人才用的词!阮苏叶?一个在乡下十年、瘦成骷髅、没考上大学的女知青?调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