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娘一步未到榻前,眼眶便已红了,唇角发抖,声音哽住:“姑娘,你可算是吓死我了。”
晚娘站在床边,看着姜辞额上的伤,眼底满是惊惧未散的余波,一双手轻轻捏着帕子,似是还不敢相信她如今能安然坐在床上。
银霜则难得没有言语调笑,站在一旁,低着头沉了片刻,才开口道:“这次……这次真不是我替都督说话。”
她抬起眼,语气带着几分压不下去的倔意,“小姐,你能不能……先在乎一下自己的性命?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可不想哪天回紫川,被老爷叫去给您陪葬。”
屋里又静了一瞬,只余帘外远远的风声。
姜辞看着她们,心中一阵发涩,低声道:“对不起。”
那一瞬,命悬瓦下,她并未想太多,只想着那两个孩子,可她没想过她若真出了事,留下来的,会有多少人伤心担惊。
晚娘低头拭了拭眼,挤出一丝笑意:“姑娘,没事就好……日后可万不能再吓人了。”
姜辞望着她们,轻声道:“以后……我尽量不吓你们了。”
次日清晨,天光微熹。
楚窈手中捧着药方,独自出门替姜辞抓药。她走到南街时,刚拐过一个巷子口,耳边忽然传来一声低哑的唤声:“楚窈?”
她脚步一顿,猛然回头,眼中闪过一抹惊色:“管三?你怎么在这?”
说话的是个二十出头的男子,身形瘦削,面带痞气,一张嘴还叼着根干草,眼神游滑。一见她转身,便咧嘴一笑,把嘴上的草茎吐在地上。
楚窈下意识四下张望,见街上人流尚稀,无人注意,她蹙了蹙眉,快步走过去,拉着管三的袖子将他往巷子深处扯去:“你别在这儿喊。”
管三没动,反而不急不慢地打量她一番:“啧,现在过得不错啊。穿得比原来强多了,还能给都督夫人当婢女,出息了,楚窈。”
楚窈压低声音,语气发紧:“你到底想干什么?”
管三掏了掏耳朵,嘿嘿一笑,话锋一转:“就是有点好奇……他们知不知道,你爹你娘,是你眼睁睁看着淹死的?那时候你可是推了一把,我可什么都看见了,还有你姐姐的……。”
楚窈脸色骤变,呼吸一滞,声音陡然发冷:“你闭嘴。”
管三却像是踩到了她的痛脚,乐得更甚:“怎么?我说错了吗?现在倒装起了苦命孤女。可怜呐,也真会演。”
楚窈盯着他,目光一寸寸沉下去:“你到底想怎样?”
管三也不绕弯子,咧嘴道:“昨天在街口看见你跟在都督夫人身边,穿得人模狗样的,我还以为认错人了。既然真是你,那这样,给我五十两银子,这事我就当没看见,如何?”
楚窈眼神一凛:“我上哪儿给你五十两?你别太过分了。”
“啧啧,”管三叹气摇头,“楚窈,楚窈,你变了啊。这会儿不是挺会装可怜的?要是让都督和他夫人知道你那点事……你觉得你还留得住?”
楚窈猛地打断他:“行了,我知道了。但我现在确实拿不出这么多钱,你得给我时间。”
管三笑了,往后退了半步,伸了个懒腰:“三天。三日后酉时,城外观音庙。你要是敢不来,那我也顾不得什么交情了。”
楚窈咬了咬牙,点头:“好,三日。”
管三“嘿”地一笑,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迈着吊儿郎当的步伐走出巷口,像只闲散的野鸭子,一下子没了踪影。
楚窈站在原地,手指一点点捏成拳头,眼神幽暗。
楚窈抱着一纸药方回到郡守府,才踏进院门,便见院中石亭下,姜辞正倚着软垫坐着,身前摆着一碗尚未动过的药汤,而姬阳则端起碗,坐在她一旁,神色微郁。
他语气略带无奈:“晚娘早不出门,晚不出门,偏偏这个时候出门。”
说着,舀了一勺药,举至她唇边,却又像是不太习惯这等伺候人的事,手势略僵。姜辞见状,眉眼微弯,轻声道:“都督,还是我自己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