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卫将寄秋带走,姜辞未再回头,只转身踏入门中。
傍晚时分,姬阳院中灯火初上,暮色沉沉。
姜辞回到房内,只觉这几日积压的疲惫终于一股脑冲上来,连步子都带着钝重。
晚娘迎出来,语气带了些欣慰:“姑娘,水已备好,今夜您总算能睡个安稳觉。银霜正去厨房替您做宵夜。”
姜辞点了点头,眉眼间掩不住疲态:“先歇一歇吧。”
热水氤氲,木桶雾气缭绕。
姜辞倚在桶中,闭上眼,脑海中却全是这两个月发生的事:入城时的被刁难、大婚之日险些被抹了脖子、那封伪造的信、牢中的寒湿、毒入喉中后的灼痛,寄秋、沈如安、姬阳……纷至沓来,扰得她心烦意乱。
她抬手覆在眼上,仿佛这样便能遮住所有纷扰。
另一边,书房灯烛微明,纸卷堆叠。
姬阳独自坐于案前,手中正端详着那只老虎护符,许久未动。脑中忽然浮现孩提时光。
那时的他总怕黑,半夜总是偷偷跑去东阳侯房中。
东阳侯不怒反笑,拍着他脑袋说:“男子汉应该顶天立地,你怕黑,哪能上战场?”然后随手拿出一个虎头枕递给他:“怕就抱着它睡,它是你的战友,会陪你对抗一切。”
那只虎头枕他用了很多年,最后布料磨得发白,边角开线,才被塞进老柜底下。
他从未提过这件事,没想到竟然被姜辞看到了。
姬阳指腹轻轻摩挲着那只布符,眼中划过一抹复杂的神色。他静默良久,终于将护符收起,语气淡淡唤道:“越白。”
门外应声而入:“属下在。”
“沐浴更衣。”
“是。”
翌日清晨,天光才破,院中花叶沾着晨露。
姬阳早早起了身,换好衣裳,将桌案上越白抓回来的药拎起,走出书房,正好碰到去厨房的银霜,他把药递给了银霜。
他淡声吩咐道:“睡前服一次,一日一回,照大夫的方子抓的,按时喝。”
银霜双手接过,连忙点头:“奴婢记下了。”
姬阳看了她一眼,语气不重却不容置疑:“她如今身体还虚,不能再出差池,你们都仔细些。”
说罢,他整了整衣襟,转身出了门,马蹄未响,已径自往督军署去了。
这一日阳光正浓,窗外蝉声断续。
姜辞一直沉睡至将近傍晚。榻上的她眉眼静柔,似乎还陷在梦中。直到一缕金光斜斜照入,照在她鼻尖,才微微蹙眉,缓缓睁眼。
她睫羽微颤,神情还有些迷惘,片刻才回过神来。看着四周熟悉却安静的屋子,一瞬间,她竟恍然以为自己又回到了昨日。
她支起身子,汗湿了鬓发,连里衣都黏在身上。
这时,门被轻轻推开,晚娘端着一碗冰糖绿豆汤走进来,一见她醒来,脸上立刻扬起笑意:“姑娘醒啦?”
她放下汤盏,快步走上前,见姜辞满额细汗,赶紧抽出帕子,细心地为她拭去鬓边与颈侧的湿意。
姜辞嗓音还带着刚睡醒的哑意,慢慢开口:“我睡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