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五官俊朗,目如寒星,唇角含笑,气度闲逸。姜辞盯着他的眼,忽觉有些熟悉,略一迟疑,便抬手挡住他的下半张脸,再次凝视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她想起了,那日丰都城内的医馆,偷舆图的人,是他!
“你在做什么?”姬阳皱眉问道。
姜辞微怔,忙低下手,随口应道:“手有些痛,看看是不是伤着了。”
姬阳面色一沉,走近一步,语气中多了几分关切:“你受伤了?”
姜辞连忙摇头:“没事。”
姬阳目光一收,又转头盯住燕渡,沉声问道:“不知这位少侠,既是凉州人,为何会在此地现身?”
燕渡唇角微扬,懒洋洋地回道:“我虽出身凉州,却更喜行走四方,游历山川,谈不上什么目的,不过是江湖游侠一名。昨夜与大人并肩一战,配合得当,何必如此敌意相向?”
姬阳没有再理会,只挥手道:“整队,启程。”
燕渡却不急着走,忽然开口,唤住了他:“这位大人,敢问你们此行要往何处去?”
前方的姬阳闻声回头,目光冷冽,语气也如刀锋:“无可奉告。”
言罢,他收回视线,翻身上马,衣袍猎猎,带着众人策马而去。
楼弃立于原地,望着那一行人的背影,目光最后停在那抹青衫素影之上,唇角轻轻翘起,低声道:“姬阳,好久不见啊。”
……
行出十余里后,林道渐阔,马蹄声与车轮声交织一片。
姬阳一手执缰,忽然偏头问道:“你方才有没有觉得,那名唤作燕渡的江湖人,身法有些眼熟?”
陆临川略一思忖,摇了摇头:“不知主公所指何种熟悉?”
姬阳沉声道:“昨夜并肩御敌时,那人出招、翻身、落步的气劲……让我想起一个人——楼弃。但我素未见过楼弃真容,战场上每次交手,他都戴着青铜面具。”
陆临川挑了挑眉,道:“瀚北离此地隔着一整座青州,楼弃身为一方霸主,岂会舍本逐末,亲自只身南下?怕是多心了。”
姬阳凝视前方,眉头轻蹙,声音低沉:“但愿如此。只是……我与楼弃交手多年,那种逼人的气势,实在太像了。”
……
马车之中,车帘微曳,风声徐徐。
姜辞靠在软垫上,指尖缓缓抚过肩头昨夜被掌风震中的地方,那里尚有微微的酸痛感。她眉眼不动,却因那一下跌落,心中似也泛起不明的涟漪。
晚娘察觉她神情不妥,轻声问道:“姑娘,可是哪里不适?”
姜辞缓缓摇头,语气淡然:“一点小伤,无妨。等到了宁陵再说。”
银霜掀开帘子向外望了眼,只见前方两骑并行,正是姬阳与陆临川并肩而行。她望着那挺拔的背影,忽然想到昨夜那人不顾危险,将她从地上一把拉起的模样,心中一暖,不禁勾起嘴角。
姜辞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含笑打趣道:“银霜,你怎地忽然笑得这般欢喜?”
银霜一怔,连忙收敛笑意,装作无辜道:“小姐,我们是不是快到宁陵了?”
姜辞也未再调笑,只道:“是。早晨出发前,听他们说最快一日即可抵达。只是怕中途再生事端,他们不打算在途中停驿休息了。”
银霜轻轻点头,垂下眼帘,却仍掩不住眼角的一丝笑意。
抵达宁陵时,已经是两日后,天色已近午。
一行人踏入城中,只见街巷泥泞,房屋倾圮,污水横流,百姓或席地而坐、或抱瓦残砖,神情惶惶。远处偶有孩童啼哭声传来,夹杂着家禽的惊叫,更添几分萧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