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别开脸,低声咕哝:“什么药?我听不懂你说什么。”
姜辞没再追问,只将脸轻轻埋入他肩头,睫毛垂下,嘴角悄悄勾起一丝笑意。
姬阳一路将姜辞抱回疫区,走至临近时,他忽然顿住了脚步,抬头望向西方苍茫天际,沉声问道:“等宁陵的事告一段落,你可想去凉州看看?”
这一句轻描淡写,却如一道闪电骤然击在姜辞心头。
她怔了怔,原本半倚在他怀中的身体不由自主微微一紧。凉州两个字一出口,太多封尘的记忆便仿佛潮水般涌来。
她曾以为,自己嫁到汀洲,便是与凉州一刀两断,此生再无回去的可能。
她没料到,这句原本盘桓在心底、准备日后郑重开口的话,竟由他先一步说出。
原想着,等疫病控制住了,她会向他提出前往凉州的请求,哪怕姬阳未必愿意,念在她这段时日不眠不休救治百姓的情分上,也总不至于拒绝得太过决绝。
可眼下,他却主动提及。
他为何要说这句?是出于一时感念?还是,又一次试探?
姜辞心中翻涌诸般念头,却在他望来的一瞬,全然收敛。她抬眼迎视他的目光,缓缓点头:“我想。可以吗?”
姬阳语气不动声色,仿佛只是说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当然。”
他步履沉稳,怀中之人很轻。可他手臂收得极紧,像是生怕她再摔一下。
才刚踏进疫区边缘,姜辞便忍不住低声催道:“你快放我下来吧,这里是疫区,你别进来了。万一染疾倒下,水患堤坝那些人怎么办?”
姬阳却像未听见般,自顾自地继续往前走,眉眼冷肃,一丝不苟。直到将她送入那处临时搭建的小棚,他才缓缓弯腰将她放下。
“你就住在这种地方?”他声音低哑,眼神扫过棚内陈设,草席、薄被、木盆、药盏,一应简陋,“也太危险了。”
姜辞正想起身,却被他按住肩膀。
“今日你不许再走路了,有事就叫银霜去办。”
她刚想反驳,姬阳却看着她,语气难得带着一丝柔意:“你都不怕,我又怎么能怕?况且……我相信你能治好他们。”
姜辞一怔,心头微震。
他这句话,没有嘲讽,也无命令。只是一句真心的信任。
她微微垂下眼睫,点了点头。
姬阳站起身,揉了揉肩膀,为她把棚帘掀好,才道:“有事你就叫银霜去办,如果人手不够,随时告诉我,我再给你调配一些来。”
说罢,他转身离去,背影干净利落。
姜辞望着他离开的方向,心口仿佛被什么触摸了一下。
那一刻,她忽然觉得,自己并非孤身一人。
第二日清晨,天光微亮。
姬阳才起身披衣,营帐外便传来一阵嘈杂之声。初时只是零星几句低语,眨眼之间却越聚越多,夹杂着叫喊与哭号,喧哗如潮。
他眉头微皱,唤人将门帘揭开,只见营地外围黑压压一片,百姓挤满了道口,手举木碗布袋,神情或焦急或愤懑,竟将东阳军驻地围得水泄不通。
裴承绪正立于外圈,脸上堆着苦笑,一边安抚人群,一边与几名兵卒低声商议,额角满是汗珠。
“你们先别吵,都督大人正在想法子,粮一定会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