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姜辞气色已有好转,只是偶尔仍感胸口微闷。
他一见她坐起身来,便道:“子溯已在归途中,若你继续留在此处,难免又惹人话柄。我想将你送回督军署牢中,待他回来,亲自给你清白。”
姜辞点了点头,神色平静:“我明白,大哥。东阳是他做主,我如今身份未明,若继续受你庇护,只会给你们兄弟之间徒增麻烦。”
姬栩望着她眼中那份清明,心中泛起一丝怅然。
回牢房的马车上,姬栩将这几日调查所得缓缓告知姜辞,语气温和:“寄秋已供出一部分,但尚不足以坐实。你放心,等子溯回来,一切终会水落石出。”
他又顿了顿,道:“子溯性子是冷,可他心里明得很。只是脾气上来,容易冲动——但他不是个糊涂人,也不是个坏人,更不是一个无情无义的人。”
姜辞听完,只低声说了一句:“我知道。谢谢大哥。”
马车稳稳停在了督军署门前。
姬栩下车,亲自交代守卫:“这次要守紧了,除都督亲自过问,任何人不得擅入。”
守卫忙抱拳答应,先前姜辞差点命丧牢中,他们自然不敢再有丝毫怠慢。
姜辞再次走进那道冰冷的牢门,晚娘与银霜几乎在她脚步刚踏入的瞬间扑了上来。
银霜一把抱住她,哽咽着:“小姐……你总算回来了……我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
她说着便跪下,朝姬栩连连磕头,哭得泣不成声:“谢谢大公子救了我们姑娘,是您救了她的命……”
姬栩皱眉,略一弯身将她扶起,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快起来。如今事情尚未查清,我不能让她平白受冤。只要我还在一日,就不会让她出事。”
牢中灯火昏黄,湿气仍重,姜辞低声道:“我会等,等他回来,也等我自己的清白。”
回去的路上,姬栩站在督军署门前,未即刻离去。
他静静望着那扇沉重的牢门,目光仿佛透过它,看向更深处。风吹动他的衣角,阳光照在他清瘦的面庞上,眉眼间却是一片说不出的寂寥。
百阳站在他身后,低声问道:“大公子,您心里……既然明明在乎,为何还想着成全二夫人与都督,想要他们重修旧好?”
姬栩被问得一愣,像是心事猝然被人看破,沉默片刻,才低声道:“这个世上,喜欢一个人,不一定非要在一起。我在乎子溯,也在意她。若他们能彼此解开误会,终有一日修得正缘,平安喜乐,那我……便已经足够。”
语气平淡,却藏着不能言说的苦涩。
百阳心头一紧,忍不住说道:“可当初姬夫人明明问过您和都督谁愿娶姜家女……若您没退那一步,如今的她——”
姬栩抬手打断了他,语气一如既往温和,却多了几分不容置喙的沉稳:“好了,这话别再提了。传出去只会叫人拿来做文章,对谁都不好。”
百阳闭了嘴,默默跟在他身后。
姬栩听着百阳的话,心中无奈笑道:就算当时我没退一步,我这身子骨,也是平白耽误人家姑娘罢了。
姬栩一直缓缓走在路上,没有坐马车。自从病重以来,他鲜少出府,更极少徒步。可此刻,他只觉身上有些发沉,却仍不愿坐车离去。
他抬眼望向街市,阳光洒落,街边杨柳拂风,行人来来往往,夏日正盛,丰都城的喧嚣与活气扑面而来。
他轻轻叹息一声,仿佛自言自语:“原来,四方天地之外,是这般热闹的。”
话语落地如风过衣襟,轻得几不可闻,却重得叫人听了心酸。
府内日光正好,蝉鸣阵阵。
沈如安今日穿得素净,携了几样糖点,主动走入姬栩所住的小院。姬云梵正坐在台阶上,用小手认真捏着一个泥人,一见她来,立刻仰起头,甜甜喊道:“表姑!”
她走过去蹲下身,笑吟吟道:“阿梵一个人在玩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