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阳站在一块石头上听得分明,眉心微皱,眼眸扫过众人,见他们有的已扶腰喘气,有的蹲在地上不愿动弹。
他沉默片刻,终于开口:“今日到此为止。所有人,先回营休整。”
此言一出,众人如释重负,纷纷放下手中工具,扶着彼此往回走去。
回到营帐内,火盆边挤满了人。士兵与百姓席地而坐,每人手中不过一小块干粮,浸泡在热水中软化后分而食之。有人咽下时还呛了水,却只能咧嘴苦笑。
姬阳也捧着一碗,坐在帐前,片刻未语。
他额角青筋微跳,手指紧按太阳穴,头痛如锥。他已几夜未好好休息,城中粮草、疫病、堤坝、民怨……样样悬在眼前。
忽然,一名军士掀帘而入,抱拳道:“启禀都督,夫人那边来报,疫区已有大半病患退热,情况好转,死亡人数今日为零。”
姬阳抬眼,怔了片刻,似是忽然松了口气,整个人靠在木椅上,像是卸下了一层沉重。
“终于……”
这时,陆临川走进来,手里捧着一卷刚绘好的草图,坐到姬阳身边。
他斟了一口茶,沉声开口:“子溯。”
“嗯?”
“你要不要写封信,给凉州。”陆临川看着他,目光深沉。
“凉州就在河对岸,从水路绕过去只需三日。只要你写信,不出五日,凉州的粮就能运来。”
第40章
营帐一瞬寂静。
姬阳握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唇角沉了沉,似有犹豫。帐中灯火跳跃,他的神情半沉在光影中,未言一语。
陆临川继续劝道:“我知道你不喜凉州的一切,更不愿向姜怀策低头。但眼下,你还有别的法子吗?凉州地势高、连年丰收,自古少有水患,如今宁陵告急,难道你真要坐看百姓断粮,将士困乏?”
他顿了顿,语气低了些:“你为何就是不肯……”
“研墨。”姬阳忽然开口,打断了他。
陆临川一怔,旋即面上露出喜色:“我这就研墨。”
姬阳倚在几案前,目光沉静却带着些说不清的疲惫与坚定:“行舟,我们已走到穷途末路了。我也明白,所谓尊严与脸面,在百姓生死面前,一文不值。你不用再劝,我想明白了——为将来计,今日这膝盖,我必须得弯。”
姬阳坐在案前,眉心紧锁,手中信纸已写至尾句。他按住信角,深吸一口气,刚要封入信封,忽听帐外脚步声疾至,随即一名军士掀帘而入,满面喜色,气息尚未平稳便大声禀道:
“都督!好消息!凉州来人了!凉州孟使君……就在帐外!”
姬阳微愕,抬眼盯着士兵:“谁?”
“孟……孟啸使君,凉州来的。正是您的姐夫!”
姬阳目光一凛:“我的姐夫?”
士兵吓得立刻改口:“是……夫人的姐夫,属下失言。”
姬阳沉默半晌,将那封未封的书信放回案上,起身
道:“请。”
片刻后,一人掀帘而入。身着青袍、佩有使节铜符,正是孟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