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院中,姬阳止步于阶前,侧身看向她:“你先前住的院子,已经修缮得差不多了,只是新置的物件还有些味道,得再晾几日。这几天你就还住在我那边。”
他说得不紧不慢,仿佛一切都是理所应当。
“之前从凉州运回来的东西,都放在后院库房,你若有空,不妨去看看。”
姜辞听到“凉州”二字,神色微动,随即点了点头:“好。”
姬阳低眸,“青州那边出了些事,我要去督军署一趟,今晚恐怕不回来了。”
姜辞应道:“你放心去处理要务。”
姬阳颔首,转身离去,背影渐远,最终消失在拐角廊下。
姜辞站了片刻,回神后便唤上银霜,前往后院的库房。
推开厚重的库门,眼前堆叠如山的箱笼琳琅满目,比她父亲托人从凉州运来的还多出一倍。她走近,一一查看,木箱上还贴着标签,分门别类,连细软与用具也都一应俱全。
姜辞伸手拂过箱盖,唇角缓缓浮出一丝笑意,神情却温柔而恍惚。
她拉开一只暗色箱子,箱中赫然一排整齐书册,都是寻来的医书,线装封皮仍带着凉州的气息。
她原本是为了姬栩那难解的顽疾而求书,如今这些,也都用不上了。
她鼻尖一酸,眼泪啪嗒掉落,脑海中全是那温文有礼的身影,姜辞的手停在封面上,指腹轻轻摩挲,静了片刻,才将箱子合上。
银霜欲言又止,姜辞朝她微微一笑:“我去大哥院里坐一坐。”
她只身前往。
小径寂寥,院落清冷。昔日竹影斜斜,如今枝叶更盛,簌簌作响。姜辞走到那棵熟悉的竹下,石桌边落了些许旧叶,她伸手扫去,手掌落在那冰凉的石面上,一瞬间,仿佛有幻觉浮现。
那个玉树临风的公子,坐在那处石凳边,正抬眼望她,清朗含笑。
一阵风吹过,她眼眶又是一涩,终是坐下,一只手撑在石桌边,另一只手垂落,额角轻抵手背。
眼泪悄然落在石桌上。
这时,一方手帕递到她面前。
姜辞一怔,抬起头,只见姬云梵站在月色下,眉眼之间已有少年英气,劲装束身,整个人比她离开时高了一些。
“阿梵……”她轻声唤道,声音哑得厉害。
姬云梵坐到她对面,神情郑重却不失稚气:“姜姐姐,是在想我爹爹吗?”
姜辞看着他,许久,才点点头。
“嗯。”她答,“有些想他了。”
姜辞坐在石凳上,身边的少年絮絮叨叨地说着这一个月的事。
他声音还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亮:“姐姐你不在,我每天跟先生学笔法,先生说我字有点像我爹……还有,我现在射箭很准,前两天刚打中红心,祖母还赏了我一块糕。对了,我还学会了骑马!虽然第一次差点摔下来……”
他眼睛亮亮的,脸颊染了些红,兴致勃勃地一口气说了许多,又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转头问她:“姐姐,下次你也来看我练箭好不好?我给你射只兔子!”
姜辞听着,唇边带着柔和笑意。她伸手,抚上他稚嫩的脸颊,掌心传来的是少年体温微热的轮廓,她声音温柔:“好,一言为定。”
她停顿了下,眼眸轻轻弯起,缓声说道:“阿梵,你爹爹若是看见现在的你,定然也会替你高兴。”
话音刚落,姬云梵眼圈一红,忽然扑进她的怀中,小小的身子紧紧抱着她,肩膀微微颤抖,声音含着哭意:“可我还是……还是很想爹爹。祖母说爹爹变成天上的星星了,在天上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