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奈纵容:“好,你说。”
甜沁抓紧时机,立即将许君正问过的三个问题甩出来,为什么尧舜有道,还走到桀纣?同为圣人,为何尧舜悠然自得,周公疲于奔命?儒家一味推崇复古对吗?
谢探微很快依次回答了她,不仅是他个人见解,还是不久后的对策考试“标准答案”——
尧舜有道,走到桀纣,不是尧舜错了,而是桀纣无德。尧舜悠然自得,周公疲于奔命,是因为尧舜以禅让得天下,周公和周文王、周武王起义得天下,不可同日而语。儒家推崇复古没效果,是没推崇到点子上。……
他陆陆续续说了很多,甜沁脑袋钻疼,忍着记在心里,尽量复原他的原话。
好在她不怎么爱读书,记忆力却尚可,靠死记硬背能背下来内容。
“姐夫,你说慢些啊。”
她扯着他的袖子来回摇晃,很是焦急,像只团团转的小狐狸。谢探微轻松地逗了句趣,漫然应着,将口吻放慢了些。
说完一遍,甜沁又缠着谢探微再重复一遍,百般央求,使尽小意温柔,确保记忆不会出现差错。
谢探微未曾戳破,慢悠悠的语气重复一遍,但他也不是老实重复,旁推侧推,摘撷典故,引用典故,将原本复杂的问题说得更复杂了些。最后问:“明白了么?”
甜沁脑袋快溅出火星子,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定定呆滞着眼没有回答。咀嚼消化良久,她才轻声吁了口气,点了点头。
“明白了。”
她似一朵浅春的蒲公英,温柔呆蠢的小活物,精心竭力怔怔苦背的样子煞是可爱。
谢探微轻悄淡笑,禁不住念起了前世相守的时光,和煦地揉了下她脑袋。
甜沁本沉浸在儒经的海洋中,脑袋热乎乎的,骤然被他一揉如被慑住,讶然抬首。
谢探微的手未及收回,凝固在半空,仿佛这样揉她是一个寻常动作。
她有些不适,缓过神来:“多谢姐夫。”
他道:“已经谢过了,还谢什么。”
甜沁发间残余着他指间温度,语气变得正式:“自然要谢,不仅要谢姐夫的教导,更谢姐夫的救命之恩。那么大的风雪,只有姐夫不顾安危救甜沁。”
事实上他身为儒家道德楷模,为了维持圣誉,家里任何兄弟姊妹落难他都会尽力相救,苦菊,余烨,余晏,并非对她特殊。
前世之事她早就放下了,他不爱她,他本性就是如此刻毒冷漠。
不知,这救命之恩用什么来偿?
谢探微出奇地没挟恩图报,救命之事云淡风轻揭过,“都是一家人,应该的。”
甜沁哽咽于喉头,声音甜润如桂花,眼角不知不觉又涌出泪珠:“我知道,姐姐姐夫都是顶好的人,你们最疼我,姐姐临走前还说留在寺庙陪我呢,甜沁怎能不懂事。”
“甜沁真的很喜欢姐姐姐夫,真心倾慕姐姐姐夫,你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好人有好报,合该恩爱伉俪,百年好合的。”
她一口气说了打断话,有点接不上来气,天真无辜,甜美娇憨,轻靡卑弱,似个姐姐姐夫身后的影子,充满了赤诚。
若旁人说出这话,谢探微犹可报之一笑,从甜沁嘴里说出却意味大不相同。
她一味夸赞他和咸秋恩爱登对,似乎要划清界限,把她自己置身事外。